劉裕冷冷地回道:“成為鬥蓬?成為你的繼承人?你確定你沒有發瘋嗎?”
謝玄微微一笑:“就和當年在京口的時候,我找上你,加入北府軍時一樣。你覺得那時我瘋了嗎?”
劉裕慨然道:“當然不一樣,那時候你組建北府軍,要我們京口的好漢們加入,是保家衛國,驅逐胡虜的正義之舉,我們就怕沒有這種參軍報國的機會呢,當然是一拍即合。”
“可是你現在這算是什麽?要我加入天道盟?要我加入這個禍亂天下,自私自利,挑起了無數戰亂,製造了無數的災難和死亡,甚至是我一生在與之戰鬥的組織?你說你不是瘋了是什麽?就象在淝水之戰的時候,你要我加入前秦,加入後燕,這不是要我叛國投降嗎?你看我劉裕是這樣的人?”
謝玄平靜地說道:“先不說你的這些類比是不是合適,就算加入前秦軍,為前秦戰鬥,你不是也做過嗎?你和慕容蘭去長安,接受我的任務去拿回玉璽的時候,不也是曾經幫前秦軍守過城,與西燕戰鬥過嗎?”
劉裕咬了咬牙:“那次我不是為了前秦,為苻堅而戰鬥,而是為了長安城中的百姓而戰,我見識過西燕的殘暴,如果讓他們破城,那城中百姓多半是要死在他們的屠刀之下的,這些百姓,有漢人,有胡人,但他們都是人,都是普通的百姓,我不忍心看他們這樣受到屠戮,所以在完成了任務之後,助苻堅守了幾個月的城而已,這可不是我叛國投敵,加入前秦!”
謝玄笑了起來:“不管你用什麽理由為自己開脫,你都是為前秦效力了,為前秦戰鬥了。你說的那些長安的百姓,他們的兄弟子侄,難道不就是在淝水時跟我們戰鬥過的敵人嗎?也許你保護的那些百姓,他們的家人,還會死在你手中的斬龍刀之下呢。”
劉裕的眉頭一挑:“即使如此,也沒有什麽,他們被帶上戰場,與我們大晉戰鬥,不是因為我們有什麽仇恨,而是因為苻堅因為自己的野心,想要滅我大晉,所以強逼著這些百姓成為軍人,在戰場上,我們為各自的國家而戰,雖死無憾,但在長安的時候,苻堅已經深刻地懺悔了自己發動戰爭的罪行,也願意以自己的性命來贖罪,我親眼看他守城時親自立在城頭,身受無數的箭傷刀傷,血流滿身而一動不動,他確實是在用自己的性命來守衛一城的百姓,所以,在那個時候,我原諒他了,而他也為了贖罪,把玉璽給了我,我並沒有忽略我的使命,我是為了大晉,而不是為了前秦而效力!”
謝玄冷笑道:“荒唐。你以為苻堅是真心贖罪悔過?他要是悔過贖罪,就應該自殺以謝天下,他不過是心存僥幸,想要撐過這次劫難而已,全城的百姓,並不是他去保護,而是他們在保護著苻堅,他是靠著這些長安城的百姓,來給自己續命而已。要是他這麽仁慈,這麽愛民,怎麽不出城去保護關中各堡各塢的百姓呢?”
劉裕一時語塞,不知道該如何反駁他的這些歪理邪論。
謝玄見劉裕沒有說話,更加得意:“你們明明看著那些百姓給象羊群一樣地驅趕來攻城,用他們的屍體來填平壕溝與護城河,卻無能為力,明明知道關中各塢各堡,與西燕,與後秦為敵的這些據點,給一個個地夷平,而無力去救,還談什麽保護百姓呢?說白了,苻堅和你都知道無法在軍事上戰勝西燕軍,只能退守孤城,指望著西燕軍禍害完了關中,無糧無人之後,自行離去罷了。苻堅要利用你的軍事才能幫他守城,而你,則傻乎乎地信了他的什麽保一城百姓的鬼話而不自知,到現在還以為苻堅是個仁君大帝呢?”
劉裕沉聲道:“我說過,我不是為了苻堅,不是為了前秦而守城,而是為了城中的百姓,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被西燕的那些野獸所屠戮,這讓我良心上過不去。我這麽多年的戰鬥,不是為了自己青史揚名,而是要救天下百姓,結束這個亂世。這點,你應該第一眼看到我的時候,就明白。”
謝玄哈哈一笑:“小裕啊,都什麽時候了,你還要自己騙自己嗎?你說你要保護百姓,可是你為了實現自己的理想,四處征戰,攻城掠地,又害死了多少百姓,害死了多少將士呢?”
王妙音幽幽地歎了口氣:“裕哥哥,我知道這話你不愛聽,但是玄叔說的,沒有錯,這些年,我們確實打了太多的仗,有些是別人挑起的,比如淝水之戰,比如妖賊作亂,但有些仗,是你堅持要打下去的,就象之前的攻滅南燕,廣固圍攻,一打就是近一年,城中的百姓死傷無數,甚至人相食的慘劇也上演了,這個時候,你扮演的,恰恰就是當年西燕的角色啊。”
劉裕的眉頭一皺,看向了王妙音:“妙音,怎麽連你也不分是非,向著這個大魔頭說話了?我圍攻廣固,是為了攻城掠地嗎?我是因為知道了黑袍就在城中,而南燕已經被天道盟控制,更是知道了這些年來,這天下的戰亂,大多數是由天道盟這個邪惡組織挑起的,我是為了鏟除天道盟,結束天下的戰亂,這才圍攻廣固的,和慕容衝的西燕圍攻長安,又豈是一回事?”
謝玄不屑地擺了擺手:“小裕啊,你這些年來,幾乎無日不戰,就從來沒有消停過,全是在保家衛國?你打的仗,無論是反擊胡虜,還是平定內亂,還是為了你的理想北伐或者是消滅天道盟,都要大規模地征兵成軍,有多少家庭為了你家破人亡?有多少條性命因為你的征戰而失去?你就是最標準的一將功成萬骨枯,說到底,你成天說要結束這個亂世,可這個亂世,正是因為有你而延續至今,到現在也看不到結束的跡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