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道規勾了勾嘴角:“因為之前我們江陵水戰,雖然大破敵軍,但是也有大量敵軍的散兵遊勇,潰散在荊州境內,包括之前桓謙的部下和苟林的殘部,都有不少是在四處劫掠,所以各地都沒有平定下來,尤其是苟林的余部,很多是騎兵,就成了馬賊,跟熟悉本地地形的桓謙余黨們勾結在一起,禍亂四方。”
檀道濟點了點頭:“是的,之所以在當陽那裡留了萬余兵馬,讓遵考帶著去平叛,主要就是這些盜匪實在讓人頭疼,如果只是苟林的那些羌人騎兵,不熟悉這裡的情況,也不難對付,但是他們跟桓謙的手下聯合在一起,就能有一些以前桓楚殘黨留下的巢穴,山巢作為依托,變成了山賊土匪。”
“這些山賊土匪們,也有自己的眼線情報,大軍在時,不敢輕動,但等我們集中兵力,在江陵與妖賊的水師決戰時,他們就四處出擊,搶劫我們的官倉與軍糧,殺害我們的地方鄉吏,瘋狂報復,這兩個月,我們大軍仍然留在這裡,但遵考的這支兵馬,就是去分別消滅這些盜匪了,只不過,我們真的因為這些盜匪馬賊,就按兵不動嗎?”
劉道規搖了搖頭:“如果不是因為劉希樂全軍覆沒,大敗於桑落州,我肯定早就出擊了,但因為他的失敗,我們跟建康的所有聯系斷絕,那邊的戰況一無所知,在這種情況下,荊州內部不穩,就要出兵,一旦失敗,就會出大的亂子,就象無忌的江州,本來他是兵馬充足的,妖賊起兵之時,如果不是他貪功冒進,而是調集各郡兵馬,集結於豫章,再與希樂的豫州軍團會合,和我們荊州軍團取得聯系,配合作戰,妖賊又怎麽可能得勢呢?”
朱超石的面色凝重:“是的,包括道規哥您,一開始的時候也是不集中主力,而是分兵追討妖賊,以至於給打了個伏擊,這些都是教訓哪。”
劉道規正色道:“是的,我也一時衝動,想要迅速地平定妖賊,犯了和無忌同樣的失誤,若不是妖賊的主攻方向是江州,而不是我們荊州,只怕身死軍滅的,就是我劉道規了,可以說,無忌是替我而死的,這個教訓,我必須時時警惕,千萬不能因為一時的勝利,就失去了冷靜的判斷。”
說到這裡,劉道規環視四周,他的目光,從三人的臉上一一掃過,說道:“我們在江陵的水戰中雖然取勝,但那畢竟是因為有小石頭在敵營中相助,有一定的偶然性,如果對方的主將換成徐道覆,那就很難說了。而且,現在我們也知道,這隻水師戰船隊,只是敵軍分兵的偏師而已,絕非主力,他們的大軍在擊敗了希樂的豫州軍團後,一路向東,現在動向不明。”
“我們如果貿然追擊,一來荊州內部不穩,桓謙和苟林的殘部還在四處作亂,我們無法遠征,不然萬一中了伏擊出師不利,或者是長期在外作戰無法回師,那荊州內部可能就先亂起來。我們在江陵之戰後,能拿出追擊的部隊,不超過兩萬,而且沒有大量的水師可以水陸並進。這實力比希樂的豫州兵團都差了很多,追擊的話,只怕是非但救不了建康,反而會把自己賠上。”
檀道濟的眉頭一挑:“可當時為何我們不渡江南下,攻打長沙,巴陵諸郡呢,這樣能佔領荊南諸郡,斷妖賊的後路啊。”
劉道規搖了搖頭:“因為長沙和巴陵,雖然看起來是妖賊的糧道和後路,但他們敢於全軍東進,連後路都不管不顧,水師船隊覆滅後也不回來爭奪荊州,那就說明妖賊是鐵了心要攻打建康,絕不可能因為長沙和巴陵而回頭。”
“反觀長沙和巴陵的守軍,一小半是妖賊從廣州帶出來的老賊,其他大部分是我們原來荊南和江州的部隊,大軍戰敗後,他們因為各種原因投靠了妖賊,再加上這些地方原來就有的各種地方勢力,豪強大族等武裝,佔據了這些地方,形同割據,我們如果進攻的話,他們必會拚命抵抗。那我們的軍隊,就要陷在這些跟地方勢力自相殘殺,無意義消耗的地步。”
檀道濟點了點頭:“確實,妖賊也夠壞的,先是逼這些俘虜和新入夥的賊人們殘殺不願意降賊的將士和官員,讓他們手上染了血,無法回頭之後,再留他們守衛後方,然後允許他們擄掠和搶劫四周的鄉裡,人的貪婪和殺心一旦給這樣刺激起來,就會從保家衛國的官軍,變成那種徹底的賊寇,從此也走上了不歸路,所以說寄奴哥一向教導我們的好啊,除山中之賊容易,除心中之賊,可就難了。”
劉道規正色道:“所以大哥一直教導我們,我們是國家的正規軍人,不是賊寇,即使是打贏了仗,也是因功賞賜,不允許自己擄掠,只可惜,我們北府軍中,不止有大哥,象希樂哥,無忌哥他們,就是一直沿用以前劉牢之的那套,為了招收精兵強將,允許他們事後擄掠,這些人一旦打了敗仗,就可能變成敵人,或者是成為匪類,現在遵考他們打的那些散兵遊勇,不也是以前的楚軍和羌兵嗎?失去了軍紀的約束和上級,那就徹底成了盜匪,禍亂這個天下。”
朱超石沉聲道:“所以道規哥你早早就看出,其實妖賊是希望用長沙和巴陵來拖住我們的大軍,甚至有機會可以再次偷襲荊州的。對吧。”
劉道規點了點頭:“是的,我不能上這個當,因為打下長沙也沒有意義,妖賊有豫州和江州的存糧軍械,足夠支持很久了,斷他們糧道無用,只有我們自己把荊州安穩了,才可能組軍出擊,現在,正當其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