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八日下午,複旦附中,第三會議廳,同年會評議。
“原來,這就是你說的‘驚喜’呀。”陳壽看著眼前的會議廳說道。
眼前的會議室很大,主席台前半圓形看台式的位置能夠容納約莫六七百人。
但這不是陳壽感到“驚喜”的地方,因為他知道現在有了錢的馬壯完全租得下會議廳。
他“驚喜”的點在於,整個會議廳就來了二三十人。
而且他們做得很散。
“就這二三十個人,開個雞毛啊?”陳壽咬牙切齒地問道,“他們怎麽來得這麽少。”
“又不難理解,慫唄。”馬壯輕描淡寫地說道,“他們隻敢在背後批評學校,卻不敢當面指出學校的問題。更可笑的是,現在評議會的攻擊對象只是同年會而已,根本不是學校。”
前來參會的同學看到來的人這麽少,頓時聲音嘈雜地議論了起來。
“那你打算怎麽辦?”陳壽從沒處理過這種突發情況,頓時慌了神。
“還有時間,你先看看這張報紙,內容蠻有趣的。”馬壯沒有回答,只是將一張報紙遞了過來。
《朱門集資建立第三國立銀行,外委副席李秀出任銀行監事》
“第三國立銀行的設立提案於昨日晚上在國會表決通過。該銀行由十八家公侯和數百家勳爵集體出資百分之六十五,三司出資百分之二十,第一、第二銀行各出資百分之五,民間募股百分之五。國會外交委員會副主席李秀兼任銀行監事,代表國會監察第三國立銀行。”
“怎麽會這樣!”陳壽非常不理解,“天地二公是在幹什麽?這種議案怎麽沒有被國會攔下來!”
國會雖然以代表朱門利益的人公將軍為主導,但若是天地二公和一些獨立議員堅決反對,這種議案還是沒法通過的。
而這種議案自然是應該被攔下來的。
朱門出資的國立銀行,和後世的美聯儲沒什麽本質區別。雖然太平天國天地二系的高官們不一定知道美聯儲,但是起碼具備了基本的財政知識吧。
“我一開始也不太理解,但是後來結合了其他信息,我發現了一些疑點,或者說,可能的原因。首先,你知道真臘的事情嗎?”
“推倒真臘牆嗎?知道啊。”作為這幾年太平道國、太平同盟、太平國際比較大的勝利,真臘牆的事件在國內基本上被宣傳得婦孺皆知。
“那你知道扶南和真臘的關系、以及扶南和北約的關系吧。”
“嗯。但是這和第三國立銀行有什麽關系?”
“我懷疑上面不滿足於真臘的成果,想要一口吞下整個北約在東南亞安插的釘子。”
“你是說,第三國立銀行的設立其實是用來收集對扶南運作的資金,就如同大賢良師早年組織民間進行的合資武裝拓殖嗎?只是更加隱蔽?”陳壽說著說著就搖了搖頭,“但是現在太平道國用錢的地方有很多,你怎麽確定就是用在這個方面?”
“因為這次咱們國家派去扶南的使團中有一個人,叫做李淨,是勳衛。”
“也姓李,難道是?”陳壽有些驚疑不定。
“對,就是李秀的嫡子。”馬壯點點頭。
之前李秀和馬壯提了一嘴有時間可以介紹他和自己的兒子認識。馬壯就順便問了一下李秀的秘書他家少爺的名字。
雖然說也有可能是重名。但是勳衛中有兩個重名的人的可能性實在是太低了。
“另外,我懷疑這件事情不是只有在扶南這麽簡單。”馬壯繼續說道,“如果只是要秘密調集大量預算外資金的話,不需要走國會去設立一家銀行。他們如果用現有的或者臨時注冊的公司去的話也是可行的。”
“所以你又發現了什麽?”陳壽知道馬壯的習慣就是等著別人問他,所以主動接話。
“他們之間進行了利益置換。首先,朱門其實沒有那麽多錢,所以許多勳貴其實是用土地來入股的。而土地沒有辦法直接轉化為錢,所以是由地公將軍通過太平國際把這些土地買下來。這是第一層利益交換。”
太平道國有很多勳貴如同先前所說的黑山軍系統勳貴一樣,把大量的錢投入土地去當地主或者農場主了。
不是不賺錢,但是賺錢太慢了,所以眼下有了能夠把土地轉化為流動資金的機會他們自然是舉雙手雙腳讚成。
而對地公將軍來說,平時太平國際就經常需要安置一些特殊人物,包括但不限於前來投奔太平道國的流民、被迫害的太平教徒、國外被策反的高官等等。給他們現金還不如給他們土地。
而由於國內的農民被保護得很好,災年有救濟,平常有補貼,剪刀差一直被控制在良性范圍,所以一直沒有大量破產。太平國際平常只能少量地收購土地。
現在有了批發,價格自然比零售更低啦。
“然後,你看這條新聞,工部要在嶺南額外建設一條鐵路,這是今年的計劃之外的。那麽錢從哪裡來?鐵路又要延伸到哪裡?這是第二層利益交換。”
兵部、工部、鴻臚寺、五軍都督府甚至交州刺史府和林邑國等,都將通過這條鐵路得到利益。
“然後第三國立銀行再和鐵道部資產司,實際上是其下屬的嶺南鐵路集團進行了股份置換。很難確定交換完之後第三銀行有多少股份還在勳貴們手裡。當然,鐵路周圍的荒土地開發權歸勳貴們所有。這是第三層利益交換。”
新鐵路短時間之內必定是虧錢的。 第三國立銀行實際上是替嶺南鐵路集團分擔了一部分損失。但是他們又獲得了一部分荒地的開發權作為補償。
“我能看到的就是這些。背後不知道還有多少層利益交換。”
“嘶。”雖然不知道馬壯說的是不是真的,陳壽還是覺得恐怖如斯。
“欸不對啊,”陳壽忽然反應過來,“你不主持同年評議會啦?這都過去一刻鍾了。”
會議廳中,早已議論紛紛,要不是大家比較有禮貌,早就有人離場了。
“你看,這些人多麽可悲啊。”馬壯感慨道,“他們對現狀不滿,卻不敢親手去改變,只能寄希望於聖王的醒悟或者英雄的降臨。大賢良師努力破壞這種觀念,卻成了新的聖王與英雄。”
“你在說什麽?”
“你不覺得,他們真的很可悲嗎?他們有嘴巴卻不懂得發聲,有腦子卻不懂得思考,有雙手卻不懂得反抗。既然這樣子,那就把發聲權交給我,思考權交給我,反抗權交給我吧。”馬壯繼續說道。
“你想要幹什麽?!”陳壽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恐懼,他再一次覺得,眼前的馬壯似乎再次被陰影籠罩了。
“一個民族、一個領袖、一個聲音。我終於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了。”馬壯的聲音很平靜,卻讓人恐懼。
雖然他這幾天讀了很多次第二本書,可是第一本書再次在他的心靈中佔據了上風。
“哈哈哈哈哈。”馬壯忽然笑出聲來,惹得會議廳中的學生們紛紛停下討論轉過頭來看著他。
於是馬壯清了一下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