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件的最後一頁是一張圓形的白紙,沒有與前面的幾頁綁在一起,李淨輕輕一碰就掉下來了。
白紙上是議員們的簽名,他們的簽名底部朝向圓心,不分上下地構成了一個圓環。
換句話說,簽名不分前後順序。
在場的上校們通通笑了起來。
“這是怕得罪我們所以故意不分前後?”財政府長史薑浩上校笑著說,“真的覺得我們查不出誰提議的?”
“這只是個態度嘛,看來人家是真的著急了。”陸軍府長史趙玄上校回答道,“怎麽樣,你們覺得我們要讓他們開始討論立憲問題嗎?”
經過了幾個月的社會毒打和舒龍將軍的指點,趙玄的廟堂嗅覺提升了不少。
“北方的議員還沒到齊,我聽馬大使說,現在北方太平道議員內部鬥爭很嚴重,查毗烏想推自己人。”民政府長史柯弼上校皺著眉頭說道,“時間拖得越長我們的人上去的概率就越大。媽的,查毗烏對這裡的控制力太強了,前面的諜作是怎麽搞的,怎麽沒把他解決掉!一群廢物。”
間諜部門之間互罵,傳統藝能了。
“有一說一,我以為咱們太平道國的黨爭已經夠誇張了,直到我見到了扶南臨時議會。”工建府長史馮顏苦笑著說道。
作為“上校政府”中唯二不是上校的人,馮顏本是樂浪郡一個縣令,尤善搞基礎建設,能花最少的錢辦最多的事,不但超額完成任務還能打點上下級,為同僚和上官們所稱道。眼下來扶南既是升職前的歷練,也是上官希望他在扶南能夠繼續發揮才能,造福大家。
能讓這樣一個人都覺得誇張,扶南臨時議會的複雜可見一斑。
扶南的議會成員在清洗了親北約與羅馬的勢力並加入了北方議員之後,大致派系如下:
王權派:主要由原奴隸主、官僚和軍官構成,他們支持較為專製的君主製,具體又可細分為忠於范長的、忠於范氏的、忠於君主製的三派。
立憲派:主要由原本就在扶南議政會中爭取立憲製的議員們組成,在革·命發生之後他們產生了分裂,一部分和王權派組成了一個名為“力量同盟”的組織,希望在保留君主製的前提下做一些改革。另一部分則與王權決裂,向共和派靠近,但他們對於是否徹底終結扶南的王製還持保留意見。
共和派:他們的主張顧名思義。共和派是臨時議會中的最大派系,主要由本土的新興階級和市民以及北方親太平道的勢力組成,也有部分歸國扶南僑民,同時也是上校政府重點摻沙子的黨派。在李淨等人的要求下,他們將攻擊的重點放在了王製而非國王本人身上。他們名義上的領袖就是那位克努哈希。
絕對平等派:由查毗烏領導的黃色高棉組織,他們同樣要求共和製,但是要求對先前的統治階級進行徹底清算,甚至消滅新興階級和市民。李淨試圖拉攏他們進入共和派,但是雙方最終無法達成一致。
說實話,李淨內心深處對扶南的舊統治者們可謂是深惡痛絕,但為了把扶南做成對北約統治者們的榜樣,他被迫捏著鼻子支持對他們當中投降早的既往不咎甚至優待。
人·民shengzhan者:主要由浮屠教的下層組成,他們宣稱,在了解到了《太平福音》與《三皇經》之後,認為浮屠教雖然與太平道不同,但是同樣蘊含著人道主義、平等思潮和抗擊不公的內涵。於是他們主動站出來,帶領著同為社會底層的浮屠教信徒在南方打著遊擊。
在李淨的有意放水之下,他們也進入了議會。
城市敢死隊:主要由城市裡的失業者組成,他們在經濟上和查毗烏的黃色高棉站在同一條戰線上,但是在信仰上他們並不相信黃天,而是保持一種不可知論的態度。他們以城市裡的貧民窟為據點,經營著各類的非法產業,但他們同樣給貧民窟帶來了秩序。他們既向讓他們淪落為失業者的新興階級鬥爭,也向扶南的統治者們鬥爭。
真臘聯盟:由扶南國內的真臘人組成。正如前面提到的,真臘作為扶南王國的屬國,扶南境內的真臘人屬於二等公民。在王都的革·命爆發之後,部分真臘人團結了起來進入議會,他們希望爭取真臘人和扶南人之間的平等地位,也有一些激進派謀求居住地與真臘國的合並。他們的意識形態從左到右五花八門,卻短暫地團結在一起爭取屬於真臘人的自由。
監護派:由婆羅門教上層組成,認為扶南人民現在遭受的一切苦難都是因為不夠虔誠,背離了婆羅門教的先天等級秩序,破壞了偉大的梵天定下的規矩,導致宇宙失衡,人間汙濁。因此,扶南新政府應該由婆羅門教士進行管理, 確保扶南人民行走在正確的道路上。
另外,需要說明的是,以上只是粗淺的劃分,沒有考慮有的議員同時加入了多個派系,或者今天在這個派系每天又離開的情況。
“大亂才能大治嘛,”李淨笑著說道,“要是你不開放議會,你能知道扶南地底下有這麽多奇奇怪怪的勢力嗎?”
“但是,議會目前沒有一個派系能佔多數,就算把共和派和親共和派的部分立憲派成員加在一起,我們也才堪堪達到半數。況且難道我們能夠保障議員們的忠誠嗎?我真的有點擔心這樣子臨時議會最後會直接停擺。我們的目的也一個都達不到了。”馮顏有些憂心仲仲地說道,“除非......”
“除非我就是想讓臨時議會失敗。”李淨接過話道,“我們確實要搞一個樣板,但是樣板是用來宣傳加入太平同盟好處的樣板,而不是構建法·治社會或者完美議會的樣板。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扶南成為一個平民過著安穩的生活,有錢人過著非常富足的生活,但是所有人都對國家、廟堂失望,不再關心未來的國家。”
就像後世的島國,在老爹的閹·割之下成為了一個富有但是失去了希望的國家。
這在神州也被稱為家豬。
“比起這個,我覺得更要擔心的是王都之外的事情吧。”在座的長史中另外一個沒有上校頭銜的“上校政府”成員說道。
(ps:這個圓形簽名在歷史上真實發生,是十七世紀的西歐大臣上書覲見時候為了防止體現領頭人所以采取的一種做法。象征意義大於實際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