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郡,東阿縣。
東阿縣城,幾乎空了。
冀州的黑山軍包圍巨鹿大戰數月,外溢到了臨近的兗州。
面臨數千亂匪的西來,東阿縣令直接棄城逃跑,連帶著縣吏大族等跑散無數,儼然成了不設防的一座空城。
留下的,只有騎都尉程昱以及恰好在這裡‘工作’的皇甫堅長。
一座普通民房內,中院的屋簷下皇甫堅長眺望著兗州方向,還在焦急等待消息。
他身後站著史阿以及二十多個皇城府的衛士,不時互看一眼。
城外的叛軍隨時可能攻入城內,他們的校尉好像一點都不擔心。
史阿等了一陣子,道:“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皇甫堅長回過神,自語一句道:“也不知地老頭子是怎麽想的,真不派援兵……哪個,程昱,在幹什麽?”
一個衛士上前,道:“在收拾細軟,估計也要跑了。”
皇甫堅長眉頭一挑,目光異色,自語道:“不應該啊……”
旋即他轉身往外走,道:“先出城,看看再說。他要是真的棄城了,就從名單上劃去。”
“是。”衛士應道。
一眾人出城,雖然穿著便服,這麽多人成群結隊,還是頗為引人注目。
史阿抱著劍,跟在皇甫堅長身後,道:“你不守城嗎?”
皇甫堅長翻身上馬,一臉疑惑的居高臨下的看著史阿道:“我守什麽城?”
史阿耷拉著眉眼,跟著上馬,道:“那你來東阿縣做什麽?”
皇甫堅長歎了口氣,道:“巨鹿,鹽政我得盯著吧?兗州我也得盯一盯吧?青州那邊也不能放松吧?再說了,豫州那邊也不算遠,我也得耳聽著吧?”
史阿沒理會皇甫堅長的胡說八道,眼見城門在即,道:“東阿丟了,東郡就麻煩了,你不怕朝廷知道了,彈劾你嗎?”
皇甫堅長嗤笑一聲,道:“知道了又怎麽樣?我還能帶二十幾人守城不成?”
史阿懶得再多說,與皇甫堅長一前一後出了城門。
另一邊,騎都尉程昱也在收拾東西,帶著一群人,急匆匆出門。
他身旁是戶房主事,見程昱還陰鬱著臉色,道:“程兄,你也別管縣令,王度附逆,情勢危急,縣令將人撤走,也是保全之法。東阿縣縣兵不過兩三百人,根本守不住。”
程昱人高馬大,但是八角胡子稀疏,眼小鼻大,給人一種賊眉鼠眼的感覺。
他騎著馬,冷哼一聲,道:“若是他堅決是守城,加上縣中大戶,完全可以籌齊兩千人,守城不是輕而易舉,何須逃跑?!現在東阿縣成了空城,賊寇氣焰囂張,還不知道多少百姓遭難,待事緩和,我定向朝廷彈劾他們!”
戶房主事歎了口氣,沒有再說。
程昱出了城,並沒有走多遠,在五六裡外停住,收攏吏民,觀察叛軍的動向。
程昱來回巡查,抽調青壯,甚至於迫不及待的加以訓練。
城中的大姓薛氏薛房,見著他這副模樣,走過來,低聲道:“程都尉,縣令都跑了,你又是何必?”
程昱冷哼一聲,道:“區區兩千人,便將他嚇的魂飛魄散,簡直可笑!”
薛房知道程昱要幹什麽了,瞥了眼四周,道:“你最多能湊三五百人,根本不能迎戰,不如退走,待等官軍援至。”
程昱看向他,道:“各處官軍得到消息,再發兵過來,起碼要四五日,四五日,賊寇不知道要害多少人性命!?我豈能坐視!”
薛房搖了搖頭,沒有再說。
程昱也不管他,一邊選調青壯,一邊盯著縣城,又派人四處尋找縣令。
到了晚上,有一匹快騎來報,道:“騎都尉,那叛逆王度帶著賊寇入城了。”
程昱神情不變,道:“一座空城而已,他們搜刮不到東西,肯定會撤走,繼續盯住他們!”
“是!”這士兵應著,又騎馬離去。
程昱按照著吏民,晚上又派人去四處的村落,想要拉攏更多的青壯。
到了第二天中午,程昱已經得到了八百青壯,簡單編練成兵,同時,對於東阿縣叛軍的情況,也了解的更多。
他仔細籌謀一番,將帶來的大小官吏以及大戶薛房聚集到一起,看著他們,沉色道:“諸位,王度帶了數千叛軍,無非是為了劫掠錢糧,現在城中空無一物,他們必然不會久留。只要我等趁機返回,我們有錢有糧有人,城牆高大,以此據守,區區兩千人,定然難以攻破!待到縣令回來,眾志成城,擊潰叛軍,就在眼前!”
眾人聞言,頓時愣了又愣。
他們本是逃難的,怎麽又要殺回去了?
吏房的從事史猶豫著道:“騎都尉,叛軍有兩千人,加上王度對我們知根知底,一個不好,就是死路一條。”
兵房主事道:“我們滿打滿算不過八百人,匪寇可是兩千多人,騎都尉,我們不能冒這個險。”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的說起來,全都反對程昱的計策。
程昱神情更加認真,道:“匪寇無根無基,只要拿回縣城,據城以守,不出三日,必敗叛軍!諸位,此番功勞,程昱願與諸位共享。”
眾人看著程昱,轉過頭竊竊私語,卻沒人應話。
薛房盯著程昱,倒是認為他的計策可行,出言道:“匪寇沒有糧草,又臨近冬天,只要我們堅守,匪寇必敗無疑!”
東阿縣的吏民神情猶豫掙扎,沒有吭聲。
程昱見狀,臉色鐵青,猛的站起來,喝道:“愚民不可共計大事!”
旋即,他一甩手,大步離去。
“這,我們是愚民?你這般冒險,誰敢附和?”
“是啊,明顯的死局,你找死,我們可不想死。”
“這程昱明顯就是個莽夫,誰願意跟他一起送死。”
“沒錯,咱們好不容易逃了一命……”
薛房還在坐在原地,聽著一群人的話,暗自搖頭,不動聲色起身,找到了程昱,肅色道:“騎都尉,我覺得可以一試!”
程昱陰沉著臉,聞言立即道:“先生願意助我?”
薛房是東阿大戶,掌握著十分關鍵的糧食!
薛房抬起手,道:“東阿乃是我等鄉土,豈能輕易舍棄,拚此一命又如何?”
程昱心中大動,道:“先生大義,渡過眼前,我必據實上奏朝廷!”
薛房倒是不在意,反而道:“騎都尉,事不宜遲,不可拖延,遲則生變!”
程昱點頭,瞥了眼四周,拉過薛房到一旁,低語了幾句。
薛房聽著,重重點頭,道:“好,薛某定依計行事!”
程昱見他認可,招過幾個人,道:“你們騎馬,隨我到那處最高處山頭!”
“小人領命!”六個士兵,毫不猶豫的應道。
程昱深吸一口氣,又與薛房一點頭,翻身上馬,大步離去。
薛房望著他的背影,招過其他人,將那八百青壯聚集,嚴陣以待。
程昱騎馬飛奔,並未掩飾,一路直奔那最高處山頭。
東阿縣立即發現了,王度當即率兵追趕,同時急聲道:“他們帶著數千吏民,錢糧眾多,找到他們,我們便不愁過冬了!”
匪寇們聽著,如同聞到腥味的夜貓,跑的比王度還快。
程昱回頭看著,來到山腳,棄馬上山。
“不用擔心,這山我熟,有小路下山!”程昱快步上山,同時說道。
六個士兵紛紛應著,隨著他疾速上山。
而王度等人認為逃出來的吏民藏在這處山上,拚命追趕,漫山遍野的湧入山頭,尋找那些吏民以及所帶的錢糧。
程昱熟門熟路,迅速來到上頭,眺望著薛房方向,揮動大旗。
一直等候的薛房見狀,當即上馬,急聲道:“快,回城!”
薛房一馬當先,毫無懼色,八百青壯,直奔東阿城。
這會兒,那些匪寇還在鋪天蓋地的上山,即便有人發現也顧不得,全都在找他們心心念念的錢糧。
程昱見狀,立馬掉頭下山。
待等王度發現不對,回頭的時候,不止薛房已經進城,程昱也回去了。
四門緊閉,八百青壯嚴陣以待。
王度咬牙切齒,哪裡料到,這程昱居然敢回頭,再回東阿縣!
“攻城!他們手裡一定有錢糧!”王度大喝道。
他與匪寇勾連,已經無路可退,要是再找不到錢糧,這些匪寇會將他們生吞活剝。
兩千多人,蜂擁著衝向東門。
他們沒有什麽攻城器械,也沒有什麽陣型,秩序,一股腦就衝了過去。
而城門上的程昱,八百人同樣沒有多少準備,沒有弓箭,刀兵都是東拚西湊,甲胄更是沒幾件。
雙方便是這樣一個攻城,一個守城。
王度在下面大喝, 拚命催促攻城。
城門上,程昱毫無懼色,淡淡道:“八百人足夠了,拚到最後,還是我們贏!”
薛房同樣很鎮定,匪寇兩千多人看似很多,但想要攻城,還差得遠!
“這王度,是急昏頭了!”薛房道。
程昱點頭,抬手向薛房道:“先生大義,程昱佩服!”
薛房微笑,道:“守土衛城,乃身為漢民的本分,何談其他?”
程昱輕歎一聲,道:“若是他們都還知道本分,東阿城何至於此?”
薛房搖搖頭,看著城下瘋狂攻城的匪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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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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