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人群寂靜無聲,縣令旁邊的小吏挑起眉毛,拉著長音兒又問了一句:“打虎英雄何在?”
張安朝武松使了個眼色。
武松會意,上前一步拜道:“啟稟縣尊,小人正是!”
縣令上下打量一番,嘖嘖稱奇,讚道:“好,果然是一條好漢!”
說著,眯起眼睛環視一圈。
張大財主噤若寒蟬,都說抄家的府尹滅門的縣令,這位縣令大人新官上任,他卻與前任縣令有舊,這幾天正琢磨燒一燒熱灶。
誰料想還沒來得及添柴,這把火就先燒過來了。
胖婦人見自家男人不做聲,當即哭喊著惡人先告狀,倒打一耙。
她鼻涕一把淚一把,這副醜相讓人心生厭惡。
“縣尊大老爺明察呀!”她指著潘金蓮,又指向張安幾人,道:“這是我家使女,生性放蕩,不想被這幾個強人得知,擄了去,汙了清白如今卻要送回來。”
眼見她顛倒黑白,李四陳達唐俊都是怒目而視。
張安卻不動聲色。
那小吏看了一眼縣令的臉色,隨後面露譏諷,喝道:“無知潑婦,還不閉嘴?此間沒有什麽犯奸歹人,只有打虎英雄!”
縣令緩緩點頭,笑著道:“正是如此,打虎英雄為本縣除了一害,有大功,理應放賞。”
小吏呈上錢財,縣尊揮揮手,示意他交給武松,這才問道:“好漢高姓大名,仙鄉何處?”
武松恭敬的說道:“大人抬愛,小人武松,在家行二,正是本縣人士。”
“哦?”縣令驚喜的看了武松一眼。
張安道:“恭喜縣尊教化有方,貴縣才出了這麽一位英雄好漢。”
縣令頗為受用,搖頭笑道:“不敢當,不過如此人才本縣不用,倒顯得識人不明了,不如在本縣手下聽差,做個都頭如何?”
卻是衙門裡有一位都頭是前任黨羽,被他收拾掉了,如今還沒補上缺。
武松還在發愣。
張安忙提醒他道:“二郎,還不謝恩?”
武松後知後覺,心中激動,當即拜道:“多謝大人栽培,武松願效犬馬之勞!”
“都是為朝廷做事,不必如此。”縣令拍了拍武松的肩膀,這才抬抬下巴,問道:“這又是怎麽一回事?”
武松不善言辭,一時間又愣住了。
張安心道這位縣令果然老辣,先抬舉武松,還要為武松撐腰。
如此也好,免了許多麻煩,張安當即將此事不偏不倚的娓娓道來。
縣令點頭連連,讚道:“打虎是壯舉,救助弱小是義舉,都是好漢。”
張安又道:“許是咱們讓張員外夫婦誤會了,只怕潘姑娘日後要遭遷怒,被這毒婦活活炮製死。”
縣令聞言皺眉,心道自己任上如果出了人命,面子上須不好看。
如此,倒真要管一管了。
他一扭頭,皺眉道:“張員外!”
“小的在!”張大財主低眉順眼,心道不好。
“有道是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本縣做一回主,武都頭所救的那個姑娘......”
張大財主心裡苦澀,那如花似玉一般的美嬌娘,他還沒上手,怎麽舍得讓出去。
“縣尊容秉,拙荊也是關心則亂才失了態,小的必會嚴加約束,不讓金蓮受了欺負,小的以後將金蓮視作親生女兒來教養。”
縣令皺眉,心道好不識抬舉,本想著網開一面,如今卻饒你不得。
還不等他發怒,只見胖婦人暴起,咬牙道:“我呸!好個大義凜然的畜生,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些齷齪的心思,難道還要亂了倫常,禍害自己女兒不成?”
“潑婦,你!”張大財主氣急,隻覺得臉面被剝了個乾乾淨淨,怒氣攻心,卻是眼睛一翻,暈死過去了。
“好啊,我不知你還有這樣天地不容的心思。”縣令也是被這話驚得黑了臉,他主管一縣教化,若是出了這種醜事,必定會影響自己官聲。
這如何能忍得了?
“來啊,速去取文書來,本縣今日就要還那姑娘自由身,不得耽擱!”
縣令吩咐一聲,小吏哪敢怠慢,當即叫了一名公人,火速回衙門辦理。
潘金蓮已經被接連的變故驚得泣不成聲,跪下來朝縣令磕頭道:“青天大老爺!”
縣令示意她起身,接著厭惡的掃了張大財主夫婦一眼,又轉向武松張安二人,道:“本縣還有公事在身,先失陪了。”
張安和武松不敢挽留,當即都道:“縣尊言重了,恭送縣尊。”
卻說縣尊坐著軟轎走了,隻留下幾位公人。
領頭那位笑著拱手道:“在下方稹,負責西城區治安、緝盜,恭喜武都頭,以後本縣治安,就仰仗武都頭了。”
方稹是清河兩位都頭之一,名副其實的地頭蛇,素知武松之名,何況眼下武松還成了新縣令眼前的紅人?
是以他將姿態放得很低。
武松下意識看向張安,卻見張安老神在在,沒什麽反應。
武松有些慌亂,心道如果哥哥遇到這樣的場合,該怎麽說話?
他思考著,模仿張安的語氣神態道:“不敢,武松後學末進,以後還要仰仗方大哥提點。”
說完,他一扭頭,果然見張安嘴角微微挑起,眼神讚許。
方稹見武松如此上道,當即朗聲大笑道:“既如此, 我便托大,稱你一聲二郎!”
武松道:“應當的!”
方稹道:“二郎新官上任,合該慶祝一番,也讓底下的兄弟們見識一下打虎英雄的風采。”
頓住一下,方稹繼續道:“方某少陪,等點齊了兄弟們,自會上門叨擾,告辭!”
張安拱手,武松也道:“武松恭候!”
方稹走後,武松心頭惴惴。
“三哥,弟弟實在沒做過官。”
張安道:“二郎不必害怕,只要做好分內之事就行了。至於應付上司......”
“那縣令如今花甲之年,很大可能要在任上養老了,這樣的官但求一個穩字,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最好伺候。”
武松沉吟一會,道:“弟弟受教!”
話鋒一轉,張安道:“倒是你那些同行要好好相處,這頓飯少不得要大出血,還需精心準備。”
武松點頭稱是,道:“那事不宜遲,弟弟這就回家準備。”
“理應如此!”張安應了一聲,自言自語道:“可倉促之間,難免有不到之處。”
一直沉默著的潘金蓮紅著臉弱弱的說道:“如果三哥和武二哥不棄,奴家或許能忙上點忙。”
張安衝著她一笑,揶揄道:“等得就是你這句話,我還以為你如今是自由身,礙於那些風言風語,要和咱們保持距離呢!”
潘金蓮雙手交握,捏著手指,又羞又臊,小聲道:“清者自清,奴家問心無愧!”
更何況,武二哥本就對她有救命之恩,如今大夥又救了她一次,恩上加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