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四爺更是飛雲樓的常客。
他本名韓奇,與前任縣令沾親帶故,也搭上順風車吃了皇糧。
仗著這層關系,他為人霸道專橫,不想卻時運不濟,遇上莽撞青年武松。
兩人起了口角,武松一拳下去要了他半條命,將他打得兩個月沒下來床。
等養好了傷,靠山卻倒了。
不過有句話叫流水的縣令,鐵打的小吏。
他在清河經營多年,與三教九流交往頗深,如今日子過得還算愜意。
此時,他正糾結了一群遊手好閑的潑皮吃酒。
卻見一人衝進隔間,喘著粗氣道:“四爺,那武二回來了。”
韓奇聞言,眉頭一皺,把酒碗一摔,扭頭道:“你說誰?”
“打傷你的那個武松。”
“你沒看錯?”
“錯不了,化成灰小人也認得。”
韓奇怒極反笑,將後槽牙咬的咯咯作響,猙獰道:“好啊,武二郎,你還趕回來,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自來投。”
對面一人勸道:“四爺不可衝動,不是兄弟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那武松武藝太高,等閑三五個人去了,討不到好處。”
韓奇皺眉沉吟片刻,計上心頭,道:“去豬肉胡同請白大哥,就說我肯出二百貫請他幫我教訓武松。”
眾人七嘴八舌。
“對呀,有白大哥出手,任那武松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放肆。”
原來這白大哥,在上頭有人。
商議定了,酒也不吃了,眾人當即怒氣衝衝的出了飛雲樓。
卻說武大家裡。
席面已經置辦好了,衙門的公人也陸陸續續登門。
“恭喜都頭高升,些許薄禮,不成敬意。”
“都頭,小的來叨擾了!”
“武二哥,還記得小人嗎?”
“......”
哪怕有張安和崔九幫襯,武松依舊覺得自己的臉都要笑僵了。
這官場上的迎來送往,實在累得很。
公人們三五成群,正寒暄著。
忽然方稹邁步進了大門,未語先笑。
“我可是來遲了?”
武松道:“不遲,方大哥來得正好。”
又寒暄幾句,潘金蓮過來招呼大夥入席。
方稹見了,感歎道:“弟妹賢惠,二郎好福氣啊!這是你嫂子準備的一些首飾,值不了幾個錢,勝在精致,弟妹不要推辭。”
潘金蓮卻不敢收,紅著臉看向武松。
武松尷尬的解釋道:“方大哥誤會了。”
方稹笑笑,卻不當真。
男人嘛,有了權也就有了錢,權錢都不愁,身邊自然不缺女人。
如此嬌俏的美人,都跟到家裡了,他不信武松是石頭做的,一點也不動心。
現在不是弟妹,以後早晚也是。
手下這幫公人,最會狐假虎威,刁難百姓。
今天有些話不說開了,往後真得罪到這位姑奶奶頭上,那可鬧了大笑話。
武松正糾結的時候,張安道:“盛情難卻,潘姑娘就收下吧。”
潘金蓮擦了擦手,雙手接過,點頭道:“多謝方都頭,不知嫂嫂喜歡什麽,奴家日後......”
不等她說完,張安打斷道:“潘姑娘不必理會,這個人情自有二郎去還。”
方稹朗聲大笑道:“不錯,該當如此。”
隨即,眾人攜手入了座。
張安道:“武大哥快請入座。”
武大躊躇不前,連連擺手拒絕道:“使不得!小人何德何能,敢和各位貴人同席?”
武松道:“你是我兄長,長兄如父,沒有兄長,就沒有武松今天,如何做不得?”
頓住一下,武松舉起酒碗道:“我敬兄長一杯,從前弟弟不曉事,讓兄長跟著掛心。”
武大老淚縱橫,捧著酒碗呢喃道:“好,我兄弟敬我的,我喝!”
一碗酒剛下肚,張安李四崔九陳達唐俊五個也默契的舉起酒杯,道:“咱們和二郎親同手足,二郎的兄長就是咱們的兄長,武大哥,弟弟們敬你!”
“不敢當!”有道是酒壯慫人膽,武大喝了一碗酒,漸漸適應,當即憨笑著說:“小人的弟弟,小人知道。衝動又莽撞,這一路多虧了諸位照看,小人謝過了。”
“武大哥言重了,咱們跟二郎是惺惺相惜,相互扶持!”
幾人剛撂下酒杯,方稹笑道:“我也來湊個熱鬧,武大,恭喜呀!”
武大笑著打了個酒嗝,咧嘴道:“都頭抬愛,往後二郎還要靠都頭多多提攜。”
方稹搖頭道:“你卻說錯了,眼下二郎才是縣尊手下的愛將,咱們大夥都要靠二郎提攜才對。”
觥籌交錯,幾輪敬酒過後,潘金蓮不知什麽時候舉著酒碗走到武松面前,道:“救命之恩無以為報,這杯酒,奴家敬武二哥。”
她一仰頭,豪爽的一飲而盡。
“好!弟妹巾幗不讓須眉!”
武松擔心的看了潘金蓮一眼,皺眉道:“酒是穿腸毒。”
潘金蓮俏皮的吐了吐舌頭,小聲道:“多謝武二哥掛懷,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武松抓了抓脖子,卻不肯承認,局促的道:“誰掛懷你了?這話是三哥說的。”
回了家,怕把人叫混了,武松便跟李四崔九等一樣,叫張安三哥。
潘金蓮笑著嗔了他一眼,又嬌聲道:“要不是武二哥提醒,奴家差點忘了三哥,合該敬杯酒才是,可這酒是穿腸毒,怎麽辦呢?”
武松這個糙漢子那經過這種場面,當即臊的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有一會,他反應過來,悶聲道:“三哥一向慈愛,就是李四崔九和陳達唐俊四位兄弟也都是通情達理的,想來不會計較。”
兩人正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悄悄話,席間眾人都是竊笑不已,眼神曖昧。
方稹對著張安打趣道:“真是天作姻緣,也唯有弟妹這般溫柔賢惠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二郎。 ”
張安點著頭,心裡卻感到怪異。
那邊潘金蓮又抬頭覷了武松一眼,柔聲道:“就算三哥大度,不嫌咱們失禮,可之前進門的時候,我瞪了武大哥一眼。”
武松啞口無言。
“你......”
潘金蓮聳著瓊鼻,嬌聲道:“誰讓他舉著燒火棍,要對你喊打喊殺來著,更何況,我又不知他是你兄長。”
不知才怪,整個清河誰不知這對兄弟。
但潘金蓮卻不能說出來。
這番說辭,讓武松心尖一軟,又不知如何是好。
“兄長應該也不會一般計較,你且寬心就是!”
潘金蓮哪肯。
她本就打算用這個借口向武大敬酒賠罪。
賠罪也只是個借口,只要酒一喝,人一喊,她和武二哥之間這層窗戶紙也算差不多捅破了。
卻好過如今這樣沒名沒分,不清不白的跟在武二哥身邊。
如果武二哥只是打虎英雄還則罷了,如今成了本縣都頭,年輕有為,什麽樣的女人沒有?
自己只不過是因緣際會,拔得了頭籌,能不能笑到最後,還要小心應對。
想到這,她勸道:“那是武二哥的兄長,再小心尊敬都不為過,武二哥,你說呢?”
武松不是笨人,卻也不會把小聰明用到這種事上,自然也沒察覺出潘金蓮的小心思,當即點頭道:“那就依你。”
潘金蓮獲得了武松的首肯,當即捧著一碗酒,走到武大面前,恭敬的道:“大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