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一對方真是細作,他也不怕。
這八個人裡,老的老,弱的弱,最強戰力可能還是年過花甲的張老教頭。
這樣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弱病殘,除非真的吃了豹子膽才會來犯梁山。
更何況此處是山寨的地盤,若是對方起什麽壞心思,管叫他有來無回。
想到這,他給酒保使了個眼色。
酒保得到眼神,隻身穿過後廚,朝山寨方向放了響箭。
“張安兄弟,諸位,跟我來!”
張安應道:“有勞朱首領!”
“不妨事!舉手之勞!”
朱貴引著眾人穿過後廚,到了酒家後面的空地上。
原來這酒家依水而建,地勢險要。
朱貴看出張安心中所想,頗為得意的介紹道:“我山寨固守八百裡水泊天險,便是官軍大舉來犯也不怕。沒有引渡的船隻,再多人來了,也只能望湖興歎。”
張安真誠的讚道:“易守難攻,果然是一處好所在。”
眾人上了船,小嘍囉唱喏道:“諸位,坐穩嘍,小的要搖櫓了。”
櫓杆攪起粼粼波光,小船搖搖晃晃在水上穿行,遠遠的,能望見金沙灘上閃耀著零星的火光。
錦兒臉色煞白,原本她是攙扶著林娘子,慢慢的變成了依偎。
後者揪著手指,幾次抬頭欲言又止。
“朱首領......”
朱貴聞言不敢怠慢,抱拳道:“嫂嫂折煞我了,喚我朱貴便是。”
“朱貴兄弟。”林娘子稍作遲疑,抬頭道:“我家官人,他還好嗎?”
“好教嫂嫂得知,咱們寨裡的兄弟對林教頭,莫不是五體投地,敬若神明,哪個不敬?”頓住一下,朱貴支支吾吾道:“我家王首領只是礙於林教頭初來乍到,這個......”
張安笑替他補充道:“寸功未立,難以服眾。”
“對,就是這個意思。”朱貴苦笑道:“張安兄弟慧眼如炬。”
哪有什麽慧眼如炬,他只不過是把別人看紅樓的時間,用來讀水滸了。
朱貴的態度讓林娘子心生忐忑,她扭頭看向張安,臉色惴惴。
張安點點頭,讓她安心,示意一切盡在掌握。
小船靠岸,眾人依次下了船。
一夥凶神惡煞的嘍囉舉著火把圍上來,眼神不善。
有幾人還不懷好意的往林娘子主仆二人身上瞟。
朱貴厲聲呵斥道:“休得無禮,這些都是頂天立地的好漢,這是林教頭的家眷,快來拜見!”
小嘍囉們面面相覷,稀稀拉拉的抱拳拜倒。
“小的們有眼不識泰山,張安兄弟勿怪!嫂嫂勿怪!老教頭勿怪!”朱貴隻覺得顏面掃地,狠狠瞪了小嘍囉們一眼,這才代為賠罪。
張安擺手道:“朱首領言重了,不妨事!”
誤會解除,眾人客套一番,繼續上山。
上了一層又一層台階,過了一處又一處關隘,才豁然開朗。
半山腰大片空地上,連綿不斷的房屋拔地而起。
成片火把簇擁著一名消瘦的中年人,那人身著白衣一副文人打扮,負手而立,臉上掛著淡笑。
張安心道,想必對方就是梁山水泊的首領,白衣秀士王倫了。
林娘子忽然跑出去兩步,一個踉蹌差點跌倒,就勢伸手捂住嘴,眼淚決堤。
“官人!”
王倫身旁站出來一名豹頭環眼,胡子拉碴的漢子,對方抖著嘴角,一臉驚駭,倉皇的迎上來,道:“我莫不是在做夢?”
張老教頭冷哼一聲,吊著眉毛嘲諷道:“莫不是做了山大王,連妻小都不認得了?”
林衝卻不在乎嶽父的冷嘲熱諷,跟林娘子相擁到一起,抱頭痛哭。
倒是讓兩夥人看了摸不著頭腦。
王倫問道:“朱貴兄弟,這是怎麽回事?”
朱貴側身指著張安等五人解釋道:“哥哥,是這幾位東京來的好漢,披星戴月,一路將林教頭的家眷護送到咱們山寨。”
“哦?”王倫眼珠一轉,不知在想些什麽,馬上道:“真是義士,小可佩服。”
話鋒一轉,淡淡的說道:“只是......不會有什麽隱情吧?”
這句話剛落地,瞬間冷場。
便是林衝夫婦都忘了哭。
“大王這是什麽意思?”錦兒皺眉,潑辣的嗆道:“莫非大王覺得我家官人還會錯認了自己的娘子?”
“錦兒,不得無禮!”張安裝模作樣的呵斥一句,不動聲色的說道:“王首領所慮是人之常情,小心無大錯嘛。”
王倫聞言眯著眼睛打量過來,點頭道:“是小可孟浪了,諸位勿怪。”
梁山眾人琢磨著首領的話,都若有所思。
朱貴心裡歎氣,隻覺得臉啪啪的疼。
人是他帶上來的,哥哥這話,是怨他多事嗎?
他心中惱怒,卻也無可奈何,只能硬著頭皮出來打圓場。
“哥哥,此處風大,不是說話的地方,況且......”
他看看林衝夫婦,又看看張安等人,繼續道:“林教頭伉儷久別重逢,想是有話要說。諸位義士舟車勞頓,也該用些飯食,是不是......”
“怪我!”王倫一拍腦門,自責道:“小可替教頭高興,一時衝昏了頭腦,竟忘了這茬,失禮了。”
他一側身,伸手道:“諸位,請!”
張安抱拳道:“多謝王首領!”
“區區小事,何足掛齒?”王倫擺擺手,笑道:“小可平生最愛結交天下英雄好漢。”
眾人又寒暄幾句,有小嘍囉上來引路。
那邊,王倫沉著臉目送張安等人走遠,招手道:“朱貴兄弟,你來一下,我有話要問。”
另一邊,林衝將張安兄弟五人帶到客房門口,突然轉身,抱拳跪倒在地,哽咽道:“義士的大恩,林衝沒齒難忘。”
“教頭不必如此!”張安急忙上來攙扶。
“攔他作甚?”張老教頭端著肩膀哼道:“張小子,你當得起這一拜。”
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張老教頭見林衝為了自家女兒能痛快的跪下去,臉色這才好了起來。
“嶽父見教的是。”林衝結結實實磕了個頭,這才站起來,動情的說道:“若不是義士,林衝這輩子只怕是死......”
“呸!”林娘子嗔道:“大過年的,不許說這個字,忒不吉利,菩薩勿怪,官人是無心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