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倆為了節省時間,竟冒險抄了一條土匪經常出沒的小路。
這條小路人跡罕至,樹高林深,安靜得有些可怕,兄弟倆只能聽見腳底踩在地面發出的擦擦聲。
眼看要出山谷,往右拐就是清風寨方向,變故突起。
右手邊樹林裡響起兩長兩短兩聲急促的口哨。
宋江臉色劇變,隻覺得腿肚子發軟,竟不聽使喚。
“大哥,快跑!”宋清將裝著錢財細軟的包裹緊緊纏在肩上,打了個結,拉著還在發愣的宋江拔腿就跑。
剛跑出去沒幾步,宋江隻覺得腳底一軟,踏空摔進一處一丈多深的陷坑中。
直將他摔得七葷八素,眼前一黑,暈死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宋江被人用冷水潑醒了。
他正身處一間狹窄陰暗又逼仄的房間裡。
房間裡氣味刺鼻,腥臭酸腐,又伴著嗆人的霉味。
他被五花大綁在架子上,陽光透過唯一的窗子直直照在他身上,刺得他根本睜不開眼。
嘩啦啦——
小嘍囉松開鐵鏈把架子放下來,一名五短身材形容猥瑣的土匪走到宋江身前,撿起一柄剔骨尖刀隨便在衣服上擦了擦,豎著三角眼將剔骨尖刀抵在宋江心口。
“肥瘦相間,肉質細嫩,好久都沒遇到這樣上等的貨色了。”
土匪舔了舔嘴唇,咽一口唾沫,歎道:“這心呢,生吃下酒最好不過。肝和肺煮湯,又解酒。”
宋江聽得毛骨悚然,隻覺得遍體生寒。
難道今日竟要命喪於此了?
回想自己這一年來,被上官刁難,遭妾室背叛,現在又要被土匪生吃。
宋江不禁潸然淚下,仰面悲憤道:“天要絕我,老天爺你不長眼啊,想我宋江光明磊落,怎會落得如此下場......”
那土匪渾身一震,收起剔骨尖刀,眯著三角眼抬手打斷:“等等,你說你是誰?”
宋江一聽,心中大喜。
看這樣子,對方似乎聽過自己的名號。
這可真是絕處逢生。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鄆城宋公明,人稱及時雨的便是。”
“宋江宋公明?”
那土匪面色激動,推金山倒玉柱一般跪下,乾脆利落的磕了三個響頭,口呼道:“王英有眼不識金鑲玉,衝撞了哥哥,哥哥勿怪!”
賠過了罪,王英爬起來對著小嘍囉喝罵道:“不開眼的東西,快給公明哥哥松綁。”
小嘍囉哪敢不從,當即手忙腳亂的給宋江松了綁,之後心驚膽戰的跪成一排,等候發落。
不想王英卻根本沒有與小嘍囉們糾纏的意思,對著宋江躬身邀請道:“公明哥哥,請。”
卻說二人出了地牢,王英直接將宋江引到一處小院裡。
剛進小院,還沒進門,王英便朗聲大笑道:“燕順哥哥,鄭兄弟,有貴客來了。”
可他喊了半天,房間裡連半點回應都沒有。
推開門一看,房間裡杯盤狼藉,燕順和鄭天壽全都喝得不省人事,爛醉如泥。
“這......”宋江瞠目結舌,沒想到會是這種情況。
王英一拍大腿,訕笑道:“讓公明哥哥見笑了。”
宋江忙道:“王英兄弟說哪裡話,兩位大王真性情,宋某敬佩還來不及。”
“唉!當著公明哥哥的面,弟弟也不必遮遮掩掩,咱們實在是沒法子,只能借酒消愁了。”
王英伸腳勾了一個凳子過來坐下,抱著頭歎道:“外人隻以為咱們清風山上的日子瀟灑快意,卻不知咱們也有難處。”
宋江驚訝道:“願聞其詳。”
“不曉得二龍山的張三發什麽瘋,弄了個勞什子保安團要保境安民。”
“公明哥哥,你給評評理!”王英用右手背拍著左手心,一臉憤憤道:“都是土匪,他裝什麽大瓣蒜?”
提起張安和保安團,王英仿佛有滿肚子的苦水,如今遇到宋江,全都一股腦倒出來。
“他姓張的怎麽管教小的,怎麽立規矩,是他們二龍山的事,外人也不好指手畫腳。”
“可眼下他得寸進尺,竟要把規矩立到咱們頭頂了。”
“壞了他保安團的規矩,他就要對咱們刀兵相向,連同行的情分都不顧念了。”
“不許搶山下百姓,不能劫過路客商,這也不行,那也不讓。兄弟們要是能守住這些條條框框,何必落草為寇?乾脆去考狀元好了!”
宋江聽得直皺眉頭。
“這張安竟如此霸道?”
王英哼道:“不是弟弟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張三遠比公明哥哥想的還要霸道千倍萬倍。”
保安團兵多將廣,又會收攏人心。
自從雙方鬧掰之後,清風山處處受阻。
下山借糧,差點被百姓跟保安團合起夥來打得全軍覆滅。
攔路搶劫客商,竟發現是個陷阱,又損失了十多個兄弟。
這麽幾回折騰下來, 鬧得杯弓蛇影,山上人人自危。
便是壯著膽子下山攔路搶劫,也不敢到百姓常走的那條路了。
其實清風山地勢險要,只要關起門來,保安團別想輕易打上山。
反過來,一旦關上寨門,山上的人也沒辦法下山。
山上糧油醬菜足夠支應半年,問題是缺水。
人可以三天不吃,卻不能三天不喝。
宋江暗自盤算著,心裡有了計較,故意長歎一聲道:“不瞞兄弟,宋某來時正遇見姓張的了。”
“公明哥哥此言當真?”王英一時間失了分寸,急得焦頭爛額,反覆嘀咕道:“禍事來了!這可如何是好啊!”
王英口中的禍事,此時已經快馬加鞭,到了清風寨武知寨花榮府上。
“咱們是來拜訪花將軍的,老人家可否行個方便?”李四奉上門包,守門的老管事信手一捏,臉上笑出褶子。
“幾位來的巧,將軍就快回來了。”老管事貓著腰,將張安等人引到客房,添了茶水,這才告罪道:“貴客少等,我去通傳一聲。”
張安點頭道:“有勞!”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老管事引著一名女眷過來。
只見對方秀麗端莊,柔美絕倫,眉黛春山,秋水剪瞳,實在是難得一見的絕色。
兄弟幾個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不知所措。
張安微微怔住,抱拳道:“咱們兄弟不請自來,慕名求見花將軍,唐突之處,嫂夫人勿怪。”
對方搖頭輕笑,柔聲道:“貴客誤會了,花榮是家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