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人既緊張又擔心,一時都無法安心做事了。
正在忙活的高疙瘩將鐵錘往地上一丟,抱頭大哭起來,隨後又慌忙去找聞敏和高玲了。
癲道人聞訊頓時氣得破口大罵,當然他不是罵向楓,而是罵那些官兵們。
田心是聽到哥哥回來說的,頓時心如撞鹿。她想去找高玲核實一番,可出了門後,她又獨自一人去了湖邊,坐在一塊石頭上暗自難受。
劉忙正在與杜氏調情,香兒帶回來了消息。劉忙爆了一句粗口,喃喃道:“娘誒!完了完了……估計要亂套了!”
丁成小兄妹纏著霍彩兒,不停地問向叔叔會不會有危險。霍彩兒被問得心煩意亂,朝丁成的屁股上狠狠地抽了兩巴掌。
顧靜工工整整地又抄了一遍《阿彌陀經》,跪在佛龕前將剛抄好的經文燒了,雙手合十口中禱告,最後已是淚流滿面。
許多人都自發地去向楓家裡,一是打聽消息,二是安慰聞敏,讓心情原本難過的聞敏一時難以招呼過來。桃紅也攔不住眾人,最後還是顧南古派人過來將谷眾擋了回去。
谷眾又相約去祭拜關公和霸爺。他們跪在關公和霸爺像前為向楓祈禱,祈求保佑總頭領平安歸來。每個去祈禱的人都在石像前放上一個山裡的小石頭,一日工夫,石頭堆成大半人高了。
所有的谷人都在為向楓擔心,唯獨一個人沒有如此。他不僅沒有擔心,還逢人就說向總頭領有神靈附體,乃天選之人,絕對不會有事。
這個人便是谷裡的郎中白仲。
眾人問他為何如此肯定,又如何曉得向總頭領有神靈附體。
白仲不想過多解釋,隻道:“你們看不出來麽?向總頭領不是凡體,老天爺托夢給我了,你們不信就等著看!”
連續服用有黃金蟲的藥劑,白仲的氣色明顯好多了,整個人也比原來有精神,也變得活泛起來,話比平時多了不少。
見德高望重的白郎中如此肯定,谷人倒真的暗自松了口氣,惟願白郎中所說是真的。
白仲過來給谷廬叟——也就是戚繼光把脈。
谷廬叟正為向楓而擔心,不過他很奇怪,這白仲為何那麽肯定向楓會沒事。
白仲一邊搭脈一邊道:“嗯……他當然不會有事。”
谷廬叟道:“白郎中,以他如今的身份和原先所犯的事,很難赦免的啊!”
“嗯,當然不會赦免……咳!不過向總頭領肯定不會有事,最終會平安回谷的。”
“哦?聽阿古說,白郎中這幾日都在說阿楓有神靈護體,可有這回事?”
白仲“嗯!”了一聲。
“咳!白郎中,你應該幫助顧頭領他們商議如何搭救,而不要在這時候散布一些這樣的話,那會影響大夥的心智和判斷。”
“我說的是真的呀......”白仲有些不以為然,“谷老先生,你今日的脈象跳得有些急呢,估計也是為總頭領擔心吧!”
“你在說笑吧?這世間哪有神靈附體之人?胡鬧!咳……”
谷廬叟的面色有些慍怒。他覺得白仲作為一個郎中,怎麽說出的話像個神棍。
白仲雖然還不曉得眼前這個谷老先生的真實身份,不過他曉得向楓極為尊重此人,所以他也不敢得罪對方。
“老先生,我告訴你唄......”
白仲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楊古,接著道:“有一次,就是去年,在鬼愁澗,向總頭領坐在那地上練功,我看到一條巨蟒纏在他身上,對他沒有半分傷害......”
“瞎說!哪會有這事?!咳咳……”
谷廬叟一時激動起來,抽開了白仲把脈的手。
“老先生,我敢誆你麽?這是我親眼所見,若有半點假話,天打雷劈!”
“你莫不是看花眼了?”
“我可是郎中,眼神好著呢!不過我也只見到那一次。”
“這是不可能之事,你絕對是看花眼了!”
谷廬叟在屋裡走動起來,一副全然不信的樣子。
“老先生你若不信,那我也沒辦法......但你看向總頭領的能力,短短一年,谷裡的變化翻天覆地,這恐怕不是常人可以做到吧?!”
一旁的楊古已聽得著迷,這會插話道:“戚......谷叔,我原先在老家,也聽說過這樣的事呢……有些厲害人物,身上都帶有異象,一般人看不到的。”
谷廬叟看了楊古一眼,忽然眼皮莫名其妙的跳了幾下,便沒有再爭論下去,要白仲不要到處講這個了,不然傳出去對向楓未必是好事。
白仲連忙答應了。
谷廬叟不知道,正是白仲這番向楓有神靈附體的話,讓原本惶惶不安的谷人鎮定了許多。
在潛意識裡,他們選擇相信了向大頭領最終會平安回來,谷中一切都不會改變,他們也不會被官兵清剿而再次四散逃亡,故而雖心有擔憂,卻能安於其職,更無人趁亂生事,這是顧南古他們用安撫所達不到的效果。
......
武昌。
知府衙門刑房隔壁的一間休息室裡,幾個衙役打扮的人正圍在一起閑聊著。他們不是正堂的衙役,而是專門看守人犯和往牢裡送飯送水的雜役,相當於獄卒。
那個專門給向楓送飯的衙役也在其中,他正不停地給大夥倒苦水,說他這幾日專門往地牢裡跑不說,還要親手給犯人喂飯喂水,真是倒了霉八輩子霉。
一人問道:“二胯子,那地牢裡關著誰呀?他自己沒手沒腳麽?”
那個綽號叫“二胯子”的衙役伸頭看了看外面,又神秘兮兮道:“聽說是個山匪頭子,好像姓向啥的......”
“山匪?一個山匪還用關地牢裡?這年頭,山匪可見多了,你莫不是瞎說吧……”
“切!哪個瞎說是王八變的……”
見眾人不信,二侉子有些急了。
“我告訴你們,那人原先還是個官呢,有點真功夫,遊頭將他的琵琶骨都穿了,每日過堂一次。嘖嘖!可慘了......”
“那是重犯啊,是得你親自喂……二侉子,你可領了份美差哦。嘻嘻!”
“美他哥個王八球!”
二胯子啐了一口,又道:“看你們幾個,每日多輕松?看哪個不順眼就整他坨子,還可以撈點酒錢。可我呢?遊頭不準我動他一下,還要我好生盯著,說不能讓他死了......他阿哥的!一進那個黑咕隆咚的地牢,我就瘮得慌,跟個陰曹地府一般......”
這時,一個正趴在桌上休息的青年漢子忽然抬起頭來,對二胯子道:“胯子哥,要不我跟你換?你去給丙字號房送飯,你那個給我。”
“給你換?”
二胯子聽得頓時一喜。
“范老弟,你那丙字號輕松得很,幹嘛要換呀?可莫要逗你哥玩!”
范姓青年歎了口氣道:“我哪有心思逗你玩呀!你是不曉得,丙子號裡有個犯子長了一頭的膿瘡,這大熱天的,我聞不得那個味,一聞就想吐,出來連飯都不想吃了。你說你倒霉,有我倒霉麽?!”
“膿瘡有個啥呀?看不出,你還是個金貴人嘞……”
二胯子“切!”了一聲,隨即又問道:“你可是說真的?那我可真換啦?”
那青年道:“這有啥可假的?今日就換!不過,你得答應我一個事,答應了便換,不然不換。”
“你這人,可真是名堂多......快說,啥事?”
“這月底,你得請我喝一回酒。”
二胯子眼睛一翻:“憑啥呀?”
那青年人一笑道:“大夥都曉得,那丙子號裡,可是能撈著油水的,你會手軟?先前有人想換我還不願意呢,這幾日實在是受不了了……怎樣?”
二胯子一臉不耐煩:“行行行!那就這麽定了,可不許反悔啊!”
“絕不反悔!”那青年一拍巴掌,“咦?要不要跟張‘舔屎’說一聲?”
“舔屎”就是管牢房的典史官,是這幫人在背後給對方起的外號。
二胯子眼珠一翻道:“屁大個事,跟他說個球啊!聽說那人過兩日就要轉場子了,兄弟們莫要講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