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的威望和兵力,無法彈壓兩軍,隻得派人入宮去向他哥董卓稟報。
王允寬慰道:“鄂侯,無須著急,後面就等董公處理吧,咱們還是乾好我們分內之事。”
董旻雖然焦急,但是想想王允所言甚是,如果連這麽小的事情都做不好,那就真沒有臉去見他二哥了。
王允和董旻的隊伍,沿著官邸區一路前行,派兵卒一家家通報。
大多數官員提前好幾天就做好了準備,一聲吆喝也就乖乖地出來。
就這樣,他們沿主街道一路走,一路挨家挨戶搜檢各個官邸有沒有藏匿之人,很快隊伍就裹挾了上千人。
這些人看到外面的亂象,心中多多少少有些慶幸自己是官是吏,否則就如這些平頭百姓,在北軍五營的互相殺戮中,成了一縷冤魂。
幸福就是對比而來的,那些坐在馬車上的高官,更是覺得高人一等。
其中不乏一些聰明的官員,主動承擔起維持秩序,喝罵愁眉苦臉的人,不識抬舉,不知董公的一片苦心。
當然也有些寧死不走的,譬如黃琬府,人都吊在房梁上了,被及時趕到的王允強橫地弄下來,綁起來,扔到牛車上。
黃琬大罵王允:“王允,你個奸佞小人,枉做漢臣!”之類的話不絕於耳,走一路罵一路。
要論骨頭更硬,朱儁算一個,手持大戟立於府門口。
隊伍行至於此,董旻頗為鄙視道:“錢塘侯,螳臂當車否?”
朱儁傲然道:“大漢將亡,總要有個人殉死。”
董旻大笑:“那本侯成全你的忠義之名。”言罷一揮手,就有一隊甲兵衝上前。
他們早就準備了捕網,呼啦將其團團圍住。都沒有給朱儁死戰的機會,十多張漁網從半空中灑落,朱儁奮力掙脫,卻奈何不得這些捕網,終究被捕網纏得結結實實。然後,就有七八個士卒撲了上去,牢牢地把朱儁按住,直到把他捆扎得如同粽子一般,這才扔到牛車上,與黃琬一塊被拉走。
朱儁感到奇恥大辱,躺在牛車之上,扯著脖子將王允、董卓、董旻的祖宗十八輩罵了個遍。
黃琬也跟著大罵,二人相互配合,竟有捧哏逗哏的效果。
郎中令李儒大怒,拍馬上前,將朱儁步履脫掉,又拽下他的足袋,塞在朱儁、黃琬口中,朱儁還在“嗚嗚”罵著什麽。卻聽不見黃琬的動靜,轉頭一看,只見黃琬白眼珠翻著,口吐白沫已經昏過去了。
完成了這些事才驅馬趕至王允,董旻身側道:“下官實在聽不下去朱儁、黃琬詆毀董公及兩位上官,擅作主張,還望二位上官莫怪。”
董旻回頭看了一眼,拍掌大笑:“甚好。”
王允嘴角掛笑,並沒有說什麽。
一些聰明的官員見李儒成功拍得上官馬屁,心中酸溜溜的,對待那些面露憤恨的同僚,立場變得更為鮮明,指責他們與朱儁乃是同黨。
王允命人將這些主動替上官分憂的家夥,一一記錄在案,這舉動更加刺激了他們,也讓更多想上位之人加入進來,對待王允、董旻更加諂媚,對待那些既不反抗,也不配合之流更加凶厲,逞足了威風,在上官面前也刷足了存在感。
王允看向李儒問道:“文優,鴆殺弘農王,你算是立了大功一件,等到了長安,定能再進一步。”
李儒聞言當即拱手表決心道:“當為董公馬前卒。
” 王允意味難明地看了看李儒就不再說什麽,繼續騎馬前行。
一側的董旻拍了拍李儒肩膀,笑道:“好好乾,看好你。”
李儒重重點頭,正待繼續表忠心,就見有西涼禁軍快馬來到王允董旻身旁道:“傳相國令,所有朝臣無論官階大小皆去崇德殿覲見天子。”
沒等眾人反應過來,那名傳令的西涼禁軍就騎馬走了。
董旻有些懊惱道:“剛才忘了問他,相國有沒有得知北軍五營又打起來了。”
王允道:“待會不就見到了,還差這點工夫,走吧。”
董旻點了點頭,下令所有人前往朱雀門,在一眾狗腿子的吆喝下,滿朝公卿不情不願,又開始向北折返,入宮面聖。
他們此刻的心裡一百八十個不願意,反正都要遷都了,直接奔西門走不就得了,還要走個假兮兮的形式作甚。
一個個唉聲歎氣,尤其是地上行走的官員,更是苦著一張臉,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完到西安這八百裡的路。此刻,他們都有些羨慕躺在牛車上的這兩位了。
……
顯陽苑大營。
這裡屯守了三萬大軍,是雒陽城外最重要的軍事力量。
這支大軍的組成比較複雜,以原西園軍、原北軍為主,又混編了西涼軍,約有兩萬五千人,歸楊定統領。另外一支相對獨立的是並州軍,約有五千人,歸呂布統領。
二人沒有隸屬關系,各自在各自大帳內,等待上西門打開,由北軍五營的人把百姓趕出來。結果等了許久,都沒有動靜,倒是聽得城內動靜不小,讓城門侯開城門,結果城門侯言沒有接到開門命令,就是不開。
這種政令混亂,楊定倒是習以為常,也沒有多想,就回營準備去了。
而呂布可不是這麽想的,他並不知道天子和王允再幹什麽,但是通過他們頻繁地傳遞密信,能猜到他們幹了不少事。再加上樊稠之死,北軍五營械鬥,他又不是傻子,還能猜不出這是天子和王允所為。
不過,他的推斷是天子應該是等到了長安,精心準備後再除掉董卓。至於阻止遷都,呂布想都沒想,這麽短的時間,沒有任何的可能性。
估計等準備妥當後,到時還會求我這個老丈人出手,我到底出不出手呢?
一面是女兒的一躍枝頭變鳳凰,自己也能成為外戚。
一面是失敗後遭到的報復,那就什麽都沒了。
呂布正在糾結呢。
這時有親兵來報,言相國派人來傳軍令。
隨後,見一個西涼禁軍入內,單膝著地,奉上一份密封的軍報。
呂布拆開火漆,攤開絹帛,一看文字,騰地站了起來,眼睛越睜越大,肉眼可見額頭滲出白毛汗。
“老丈人,董卓被朕殺了,腦袋也割下來了,你要是不信,問問你面前的傳令兵。”
呂布“咕咚”咽了口口水,聲音壓得極低,還有些發顫地問道:“相國被陛下殺了?”
傳令兵重重點頭,一臉神往的道:“陛下真乃天神下凡,哪吒轉世,抬手就炸死了那個豹子精。”
呂布看著一臉虔誠的傳令兵,他人更糊塗了,什麽哪吒,什麽豹子精,繼續往下看。
“今日當有勤王之師攻擊顯陽苑駐軍,伱當為內應,捅楊定軍的腚眼子,讓朕看看你的突騎之術到底有沒有你說的那麽厲害。”
自此,呂布沒有半分懷疑這信是天子所寫,普天之下沒有人能說出如此不堪之話。
只是他有些疑惑,哪裡來的勤王之師,關東聯軍嗎?又覺得不太可能,他們若在,各個關隘早就有戰報傳回。
呂布想起最近跟天子接觸頗深,昨晚又突然回小平津的賈詡,他連個招呼都不跟董卓打,肯定有問題。
難道那小子竟能把賈詡這個鬼精鬼精的家夥都策反了?!
……
小平津軍營的中軍大帳,一派熱鬧景象。
賈詡熱情地給李傕、郭氾、張濟接風洗塵,還準備了足夠多的酒食給他們的親兵。
郭氾一邊大口嚼著羊腿,一邊往嘴裡灌酒:“文和啊,還是你這裡好,我們在安邑都快憋瘋了。”
李傕左擁右抱兩個侍女,探手入懷,任由侍女一邊嬌羞,一邊給自己喂肉喂酒,根本沒工夫搭理賈詡等人。
張濟問道:“賈兄,我有一侄子名張繡,戰力統兵是把好手,能放你這兒歷練歷練?”
賈詡笑道:“先吃,談什麽公務,張兄,你怎麽不讓侍女陪你。”
張濟撇嘴道:“太醜,沒興趣!”
李傕聞言,手上動作不停,有些羨慕地說道:“文和,你不知道,張濟娶了個老婆,真乃國色天香,自然就看不上你這些貨色了。”
郭氾悻悻得道:“整日女人女人的,小心掏空了身體。”
李傕不以為然反而挖苦道:“你啊,就是娶了個善妒愛鬧的老婆,活得哪裡像個男人,要不你求求兄弟我,我替你宰了她。”
郭氾笑罵道:“你日日入洞房,小心你老婆讓你做了王八。”
二人關系甚好,彼此揶揄打趣,酒席之上大家喝得都很盡興。
酒過三巡,張濟還是忍不住問道:“我等得到調令,馬不停蹄趕來,到底有何軍務?”
郭氾鄙夷道:“不是說好了今日不談軍務嗎,掃興作甚,既然文和不著急,你我著什麽急。是吧,文和兄?”
賈詡其實早就不糾結該如何選擇了,只是多年的袍澤,確實下不去手。
所謂禮物,就是讓賈詡拿這三個人表明態度,如果投效天子,就把這三個綁了交予天子,反之,那就準備與天子為敵吧。
那個魔鬼,竟然托大到將這三個悍將,集中到我這裡,難道他就不擔心我籍此,再聯絡牛輔反戈一擊嗎?
不過他內心的理智在呐喊:“別惹那個魔鬼,你不是他的對手。”
這次交鋒,徹底把賈詡給征服了,尤其這份“大禮”,他知道自己已經被天子算得死死的。
這才是真正的妙算人心。
最終還是無奈的歎了口氣,搖了搖頭。
這舉動引得三人側目相望,張繡疑惑地問道:“連文和兄都發愁,看來這次是場惡戰啊。”
李傕聞言這才停止手上的動作,郭氾把羊腿放下和酒碗放下,齊齊看向賈詡。
就見賈詡眼神傷感,有些扼腕地道:“諸位兄弟,還有何心願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