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對馬蹄形的甲片,一對類似鐵壺提手的物件。
呂布拿到手裡把玩半天,翻過來倒過去看,就是普普通通的鐵製品,還放在嘴邊咬了咬,並沒有什麽特殊之處。
“這是給布的?”
“不是,是給你戰馬的。”
呂布再次無語,感情還不是給自己的。
劉協眼底含著笑:“呂侯,把你的愛馬牽過來。”
呂布有點為難吭吭唧唧了半天,才不情不願地去讓人把自己的坐騎牽了過來。
這匹馬通體棗騮色,身材高大,眼神也很凶厲。
呂布用手摩挲著馬光滑柔軟的皮毛,就像撫摸女子的肌膚一般,看得劉協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他從袖中拿出一個梨子,放到馬嘴邊,這匹戰馬打著響鼻,就湊過來開始啃食梨子,嘎巴嘎巴汁水四溢。
“黃公子,您可知如何區分好馬劣馬。”
不待劉協回答,呂布就用另一隻手寵溺地將馬額頭的毛發撩起,有些自鳴得意地道:“《相馬經》所言馬分為直頭、兔頭、凹頭、楔頭、半兔頭等幾種,其中以兔頭為上上等。
這種馬不但行動敏捷,而且力氣極大,缺點就是脾氣也大,不是布這種好漢是萬萬騎不了的。”
劉協順著呂布的手指看去,此馬果然鼻子以上部分微微向外突出,有些像兔子的頭,認可地點了點頭。
就聽呂布接著說道:“昔年武皇帝有汗血寶馬,今日布這匹雖然比不了那等好馬,但是這匹亦是通體棗紅,故布給他取名為‘赤兔’,您看是不是很貼切。”
看得出來,呂布確實很懂馬,尤其這匹馬,更是喜歡。
劉協也只是撇了撇嘴,點了點頭道:“行了,把我送給你家赤兔的好東西帶上吧。”
言罷,就讓匠人指揮馬倌用銼刀開始修剪馬蹄,這讓呂布看得有些糊塗,當看到鐵匠要把剛才那塊馬蹄形的甲片釘在馬掌上時,有些驚慌,忙看向劉協問道:“黃公子,您這是作甚,要是對布不滿,布甘願受罰。”
劉協看呂布臉色都有些白了,寬慰道:“沒事的,傷不了你的愛馬。”
呂布狐疑地看著劉協,但還是有些緊張,死死盯著戰馬,如果戰馬吃痛,他一定會上去踹那個鐵匠屁股一腳,然後把那個東西釘在鐵匠腳上。
馬倌常常用銼刀給馬修蹄,所以赤兔並沒有什麽異樣。等四蹄都弄好後,馬倌牽著戰馬走了一圈,發出清脆的“噠噠”金鐵之聲。
接著匠人又把那對類似鐵壺提手的物件,用皮繩連在馬鞍上結了一個繩扣,又拽了拽,確定牢固後才回來稟報。
“啟稟黃公子,已經按您的要求給這匹馬裝好了。”
劉協微微頷首,對呂布言道:“你的風火輪弄好了,你試試吧。”
呂布將信將疑地看著劉協,熟練地翻身上馬,看著腳邊的“水壺提手”不知所措。
“那個叫馬凳子,是用來放腳的。”劉協提醒道。
呂布這才把腳放了進去,立馬感到支點多了兩個,身體穩當了不少,隨手抄起營中一杆大戟,嘗試地揮舞起來,發力不再受限,又使用幾招自己在步戰的時候,才會用的大招,底盤仍舊穩定。
這讓他有些欣喜若狂,他在騎兵一道算得上是浸淫良久,很快就意識到這“馬鐙”在實戰中的作用,正如適才天子所言,是可以在馬上如履平地的寶物。
如果與同等級武將單挑的話,呂布可以憑借馬鐙子,無敵於天下。
又驅馬疾馳,腳下傳來清脆的蹄鐵聲,低頭看那些碎石,不再能傷到馬蹄,他的欣喜之意,溢於言表。那個念頭再次升起:天子小小年紀,怎麽連這種東西都懂,又想到那日給自己和董卓講男女之事,這天地之下還有什麽是天子不懂的事情麽?
騎了一圈後這才翻身下馬,向天子躬身抱拳道:“多謝黃公子賞賜,如此巧妙之物,布騎了那麽多年的馬,打了那麽多年的仗怎麽就沒有想到。”
劉協也只是用手指了指腦袋道:“這可是好東西,不用怎麽行。”
呂布有些貪婪地看著劉協的腦袋,劉協被看得有些無語,又豪爽地道:“我欲打造八千對蹄鐵和馬鐙,給伱和徐榮將軍的騎兵都裝配上。”
呂布大喜過望,忙拱手道:“謝……”呂布打了個磕巴,看劉協的大眼睛正在瞪他,忙改口道:“黃公子好大方,這樣騎兵的戰鬥力能翻倍不止。”
劉協繼續循循善誘:“呂侯,不僅僅戰鬥力的問題,戰法都會不同,你再琢磨琢磨。”然後又指了指腦袋,“多用用這個。”
“諾!”呂布顯得很興奮。
“我定個思考方向,純騎兵奇襲300裡,大軍穿插到敵後,從後面猛地……”劉協做了個突刺的動作。
呂布恍然大悟,接話道:“明白,捅他們的腚眼子,黃公子,您這口味確是有點重啊。”
劉協給呂布豎了個中指。
……
魯陽城,袁隗暫居的府邸。
堂內,袁隗跪坐上位,袁紹坐在袁隗下手,只是臉上有個分外明顯的巴掌印,低頭不語。
對面的袁術,心裡那叫一個美,臉上都已經快繃不住了。
在下手跪坐的諸侯,看這景象,也都跪坐在自己案幾之後,禁聲不語。
整個大堂,氣氛很壓抑,沒有一個人說話。
這時就聽袁隗在上首緩緩開口冷聲道:“諸位,王允乃董卓余孽,如今在雒陽擅權,控制天子和朝廷,老夫既然已經逃出,就該清君側,以匡漢室。”
袁隗看眾人低頭不語,冷哼一聲:“
別以為老夫不知道你們在想什麽!
董卓在時,裹足不前,如今王允當政,還是畏敵如虎。
你們是不是覺得大漢要亡了,就想著保存實力,日後好爭底盤!”
言罷,氣急的袁隗,一把就將手中的瓷碗摔在地上。
“啪”的一聲,瓷碗摔得粉碎。
呼啦,就有一群甲士衝了進來,為首正是孫堅。
諸人一下就慌了,鮑信拔劍怒道:“袁太尉,不要欺人太甚!”
王匡、張揚二人也拔出佩劍準備拚命。
張邈、張超、劉岱、孔伷、橋瑁都看向袁隗,希望他給個解釋。
袁隗臉上怒氣盡收,又變得和顏悅色地道:“古之以來,聯軍人數雖多,卻如同散沙一般。為了此次能順利清君側。
老夫必繳了你們的兵權,汝等好好配合,日後掃清雒陽的那些擅權奸佞的亂臣賊子,還這天下一個朗朗乾坤,也算你們大功一件,日後定能加官進爵,榮耀祖宗。”
橋瑁忙拱手拜服,帶起節奏。
“袁太尉,吾等本不是統兵之人,甘願交出兵權。”
張邈、張超、劉岱、孔伷這些人,本就不善攻伐,也只是哀歎一聲,拱手拜服,表示願意交出兵權。
袁隗將目光放在鮑信、王匡、張揚三人身上:“汝等還有何顧慮。”
張揚用劍指著袁隗道:“袁太尉,莫不是學董卓乎?”
袁隗冷笑道:“老夫志在救大漢,汝等能理解最好,理解不了那就只能授首。”
橋瑁抬起頭偷偷看了眼袁隗,忙起身把張揚、王匡、鮑信幾人握著劍的手往下壓了壓道:“你們都錯怪太尉了,你們不知道太尉用心之良苦。”
鮑信不服不忿道:“太尉不妨直說,吾等也不是不識大體之人。”
橋瑁越俎代庖道:“杜絕外戚和宦官,請天子垂拱而至,天下由吾等士人共治之,豈不是大功於千秋的大事嗎?此乃袁公之志,整個荊州誰人不知。”
鮑信有些遲疑,看向袁隗,只見袁隗點了點頭道:“舍得吾這把老骨頭,也給大漢搏個明天出來。”
這三人聞言,都是把刀一扔,轉身向袁隗抱拳道:“請太尉說到做到。”
袁隗雙指並立,指天盟誓:“吾袁隗若食言而肥,天雷擊之,汝南袁氏斷子絕孫。”
堂內眾人見袁隗發這種毒誓,覺得袁隗竟也高大起來。
倒不是這幾人好騙,實在是桓靈二帝的外戚、宦官、黨錮這些事情給整得生不如死,若真能如袁隗所言,也算得上是一件千秋萬代的大好事。
於是所有人不再反抗,被孫堅帶到一處獨立的院落,給關押了起來。他日返回的時候,還需要他們配合做軍權交接,現在還需要好酒好菜伺候著。
孫堅處理完畢後,才回到大堂,準備聽候後面的任務。
袁隗見孫堅回來,這才開始布置後續的事情,此舉讓孫堅感到有些感動。
之前孫堅覺得袁術就是個大草包,要不是他有汝南袁氏四世三公的名頭,誰會投效他。如今正主回來了,而且還是殺伐果決之人,幾天之內收服荊州豪族,一統荊州就是個時間問題。剛剛又繳了諸侯兵權,跟著這樣的人幹才有前途。
不由地看向袁隗的眼神,都帶著一絲火熱。
袁隗看向堂內幾人,有袁紹、袁術、孫堅,還有袁閎,此子乃袁敞那一支的小輩,為人心思縝密。
“袁紹,你明日帶他們回去酸棗和河內,整編他們的士卒,五月初一,發起攻擊。”
袁紹聞言,有些疑惑地問道:“叔父,攻破虎牢關要折損太多兵力。”
袁隗嗤笑一聲:“某家已經派使者去了胡軫那裡,料想他必會投效我們。除此之外,他沒得選擇。”又繼續補充說道:“袁紹,你二軍的目的是牽製住皇甫嵩和小平津的賈詡,讓他無法回兵救援。”
似乎又想起了些什麽,囑咐道:“你那個小老弟曹操,是個好苗子,如果可信,可以重用。”
袁紹忙拱手應諾。
轉頭又對孫堅言道:“老夫讓袁基從荊州再募兵三萬,由袁術統領,你帶現在的三萬兵,共計六萬,五月初從廣成入雒。”
他也看出來了,這裡面真正知兵的乃是孫堅,袁術的作用,更多是督戰。
孫堅、袁術應諾。
在袁隗心裡,北線就是炮灰,即便全軍覆沒,皇甫嵩也才三萬兵,小平津也就一萬兵,最終還能剩下幾個兵去救天子。
西線他還會調動牛輔、白波軍、韓遂、馬騰牽製住段煨。
雒陽城已經無兵可用。
袁隗看向袁閎,這個家族中年輕一代的佼佼者。此人經常對兄弟們感歎說:“吾輩先人的福運,後人不能憑德行守住它,卻競相驕橫奢侈。”遂不與同輩兄弟為伍,過著自給自足的清貧日子。
關鍵還是袁尚那一支的嫡子嫡孫,能有此番想法和作為,在袁氏一群紈絝當中,勢必顯得出類拔萃。
只是性格有些乖張孤僻偏激,不過這也正是袁隗需要的。
袁閎看袁隗看他,忙躬身道:“叔爺,願聽差遣。”
袁隗越看袁閎越滿意,覺得自家袁湯這一支的子弟中,沒有一個能拿得出手的。
袁隗看向袁紹、袁術,這火就不打一處來,擺了擺手,示意三人退下吧。
待這幾個人離開,袁隗才對袁閎說道。
“你去雒陽,兩件事,其一,在孫堅大軍抵達雒陽城時,打開城門。
其二,控制皇宮,抓住小皇帝,然後……”
袁隗看著袁閎,用手在脖子上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袁閎眼中沒有半點懼色,而竟有一絲興奮。
袁隗神情凝重道:“必須讓別人背上弑君之名,萬萬不能讓人懷疑到汝南袁氏。”
隨後遞給他三封手書,眼神始終盯著袁閎的眼睛,慢慢說道:“這三人會協助你完成任務。”
袁閎將手書收好,鄭重其事向袁隗行稽首之禮。
隻說了“定不負叔爺所托”這幾個字,便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