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石守信自己預料的那樣,即使趙炅不是太高興,也沒有說什麽做什麽,他知道輕重。
而且在他眼裡石守信一死,石家自動跌落階層,這些勢力也會煙消雲散,何苦做這個惡人呢?
反而是石守信眼中“見識不凡,母孝中也能運籌帷幄的”開寶皇后,是在各種信息和邦媛的交代下才知道了事情的原貌,氣的差點要動加法。
萬幸當天趙德澤也在,死死護住了妹妹,道:“嬢嬢息怒啊,現在不是一切都好嗎?”
“好什麽好,她這叫小聰明。我問問你,你才看過幾分劄子,學過幾天律令格式,就敢跟石守信這種刀槍裡搏富貴的人玩心眼,你知不知道萬一他把你賣了,我都救不了你。”宋皇后轉了好幾圈,淑女儀態盡失,趙德澤到底不敢怎麽反抗嫡母,終於叫她打了幾下。
趙德澤也不幸挨了幾戒尺。
邦媛急著道:“娘娘,您有氣打我就是了,哥哥也只是疼我罷了。再說了,我何時跟衛國公玩心眼了,我又不傻,還能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我是直接把底牌給他看了,憑他自己決斷,您說他這種拚殺出來的武人,會不會喜歡這種方式!”
宋皇后一下子愣住了,因為邦媛說的好像還真對,她除了沒有和盤托出,確實也不能算利用人家。
更關鍵的一點在於,她倒是真不知道石守信喜不喜歡直接的方式,但是她確定趙匡胤喜歡。
兩人少年相識,結義兄弟,應該……差不多吧。
之所以猶豫也不是別的,主要是先帝親兄弟都這個樣,義弟性情不由打個問號。
邦媛倒是有一些自信,不說別的,當年那些老領導雖然到不了國家層面,怎麽也不是地方大員。他們可不喜歡小輩兒跟他玩心眼兒。
再說既然說到宋初歷史必然說起五代,五代之武將或許殘忍或許跋扈,但主打一個不服就乾。也就是幾十年來移風易俗,大多數老將行事委婉一點而已。
所以邦媛猜石守信願意合作,不僅因為他想要長守富貴,而且還因為他老了難免任性,簡單的方式讓他不用太累。
而且她也是有證據的,看宋皇后不打了,狗腿地把戒尺接過來,趕忙遞給了重紫,然後扶著宋皇后坐在主位。
宋皇后看她如此,瞪了一眼也不好再發火了,隻說:“這種想當然的事不要再做了,你長姊和二姊都委婉傳信過來讓吾管好你,不要惹事連累家人。”
邦媛心想晉國公主也就罷了,鄭國公主也就面上過得去,哪裡來的臉指責嫡母。但是這話她現在可不敢說了,宋皇后已經知道了她的底牌,於人家來說鄭國公主再不好也是先夫的女兒。豈容你一個孤魂野鬼在這裡挑撥離間。
反而是趙德澤道:“長姊這是什麽意思,嬢嬢委屈她不管,嬢嬢喪母她不來安慰。就知道說這些話,怎麽,就算楊淮橘那事給了您面子就可以如此不敬尊長了嗎?還有,拒霜和夕顏長到今天她問過一句沒有,既然沒有,現在充什麽老大。”
邦媛自來,一直見他板正文雅,一副君子如蘭。驟然變色,真的有幾分男子漢剛烈,就是宋皇后也不太適應,因為她也沒見過。
一種複雜的情緒湧上她的心頭,男孩子長大能鼎立家門是好事,可還是讓為人母的有些恍然。這個箭袖鹿皮靴的少年臉上還稚嫩,卻有著不容置疑地堅定。
不過她調整的還算好,很快道:“潤兒,大事要有定力。何況這種姐妹間的言語,你不願意聽不理就是了,你要做的事情乃是最苦最難的,若是一點委屈也受不得,那乾脆別有這個心思。”
趙德澤一向敬重嫡母,聞言不敢再頂嘴,只是道:“嬢嬢,兒聽你的訓導。但我所做就是為了讓你們不受委屈。我要做事可以委屈,若要你們陪著我一並委屈個十幾二十年,我卻不能答應。”
邦媛聞言都快哭了,覺得這個十一歲的少年是她生平見過最男人的異性,沒有之一。
一種切實的手足之情也就這樣漸漸滋生了。
宋皇后張了張嘴,最終無言,她固然有一千個一萬個大道理訓斥。可是,有些事情是不能單講道理的。若是這個孩子, 為了那個位置,什麽都能舍棄。她宋繞柔還敢把一腔慈母之心交付嗎?
說到底,人都是感情動物。離不開利益,但也不可能隻講利益。
於是她道:“算了,也是我最近太傷心,沒有管你們,邦媛,明日你和夕顏就出孝去宮裡繼續讀書了,可不能繼續這般大膽了,有事給我傳話。就算我能力有限,好歹也比你多活了二十多年。”
這就是肺腑之言了,邦媛知道宋皇后仁至義盡,更加恭敬地答應了。隨即她又問道:“那嬢嬢可知道,石家解決了李繼遷的事情。劉娥又怎麽辦的!”
宋皇后略帶憂慮,配著她鬢角的白色象生花就更顯眼了,“李繼遷的事情哪有這麽容易解決呀?你當如今的趙官家能做契丹酋長的主嗎?不過是外交施壓而已,畢竟我大宋也是有大軍在銀州的。不過這對於晉國兩口子來說是好事,官家不可能沒有表示,調任駙馬為銀夏諸州巡檢使了。相必他也很願意建功立業。”頓了一頓,又道:“劉娥的事對石家來說真是不難,不過具體怎麽解決的。吾確實不知道……最近我真是關心外面少了。但是晉國說她調任為坤寧殿司言了,相必你們到時候能相見,自己問問她。”
邦媛好奇的很,但劉娥卻很感激她。雖然她眼下正在受罰。但到底留下來了。
李皇后不樂道:“官家這是什麽意思,又不是我舉薦的人,給我做什麽?還司言,那是勸諫皇后言行的,說我言行無禮嗎?”
康氏勸道:“娘娘多想了,這唐代長孫皇后還有司言女官呢,難道太宗覺得她無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