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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康元年,公元1126年8月,秋高氣爽。
汴京城外的農莊中,一個現代人的靈魂悄然來臨。
“我是誰,我在哪裡!”
簡陋的屋舍中,青年的身影猛的從床榻上站起,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一幕。
映目是一面土牆,兩扇紙窗半開著,望過去是一片黃土地和一排矮屋舍。
另一面牆是擺放凌亂的陶盆、毛刷等。
除此外,僅剩的一件值錢的東西,便只有自己腳下的臥榻了。
不對,青年摸了摸身上的衣兜,發現自己還有一件麻衣,一雙草鞋和兩張大面餅。
嗯,還有一件朝廷發給鄉兵使用的一件兵器,鐵製長矛。
此兵器只有鄉兵集中訓練時才會發放,到了農忙返鄉,統一收回。
“自己顯然穿越到了古代,但究竟是哪個朝代?”
青年的記憶慢慢的恢復了,原來自己穿越到了北宋末年!
前段時間,金軍攻打北宋都城東京,原身作為鄉兵,曾被派過去守城,不過他命好,僥幸活了下來。
原身的名字叫做楊伍三,這個名字對青年來說很陌生,而且很不適應,他便決定沿用前世之名楊弘。
“……”
“這就穿越了?”
楊弘有些如夢初醒的樣子,愣了愣神。
片刻後,他默默走出屋舍,在一口井邊坐下,低頭看著自己黝黑的面容和那雙粗糙的雙手,又沉默良久。
“穿越就穿越了罷。”
楊弘前世看過的歷史小說這麽多,但仔細想想,其實都沒有什麽實際用處。
想著想著,他不僅憂慮了。
穿越古代,連活著都這麽困難,他不知道那些電視劇、歷史小說中的主角,是如何興奮和高興的。
前世的那些歷史小說,哪有詳細教人在北宋末年生存的,大多都是些茶飯後的消遣爽文罷了。
“自己敢套用小說的邏輯,不出一日就得嘎嘣。”楊弘默默的說道。
一個敢教,一個不敢學啊。
楊弘揉了揉腦袋,發自內心感歎了一下,並下定決心:“狗娘養的,咱就是賤命一條,能活多久是多久吧。”
話是如此沮喪,事實也是如此。
他前世雖然熟讀歷史,知道許多大事件,不能說毫無作用,只能說作用不大。
眼下在兵荒馬亂的古代如何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楊弘猛然抬起頭,思緒找到北宋的歷史,恍惚記得,金軍第二次攻城,便是東京城破靖康之難的開始。
對,如今金軍已經攻過一次城了,距離第二次恐怕也沒有多少時日了。
身處的農莊位於東京城外,開封府的周邊,定不會幸免於難。
據他所知金軍燒殺強掠、欺辱婦女,已是家常便飯。
在自己原身的記憶裡,便目睹過一次,其為鄉兵,奉命在一個村莊旁扎營。
不料當天的夜晚,金軍突然來襲,我方死傷慘重,逃亡之余,便親眼見到一宅中男丁被金軍全部殺光,獨擄走女眷幼童……
楊弘回憶起這一幕,不禁嘔吐起來,野蠻,殺戮,惡心,這是他最直接的感受。
連忙喝了幾口井水,咕咚咕咚的下肚,大口喘著粗氣。
作為一個現代人,從小連豬都沒殺過,他哪裡見過這種殺人淫婦的場面。
即便如此,他也要咬著牙克服下來,因為在古代死人是常見的事情,他必須做到司空見慣。
正當他想著如何在金軍到來之前,逃命的時候,忽然有女子的聲音從近處傳來。
“小三,你怎麽從榻上起來了,身子如何了?嫂嫂給你熬了米羹,過來喝一碗吧。”
楊弘聽後,連忙回頭,只見一個身穿布裙、頭戴木簪的女子向自己緩緩走來。
“嫂,嫂嫂。”楊弘沉默了一下,他記憶中,自己的父母早亡,似乎僅剩嫂子和兩個侄兒與自己相依為命。
嫂子的名字原身並不清楚,只知道她姓趙,娘家是京城人…
父親生前留下兩間屋子,一間給了兄長,但他已經戰死數年,另一間給了自己。
隻遺憾原身還未娶了媳婦傳宗接代,便早早因病亡故。
忽然,楊弘感受到自己背上的生出一陣疼痛感, 想起來了,這是自己之前訓練時受的傷。
鄉兵的訓練維持了一月,自己練完之後,與大牛一道回村,行路兩日,昨日傍晚才趕回來。
之後吃了點食物,招呼了一聲嫂子,便躺下沉睡過了。
今早嫂子進門,發現他神態十分難受,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便以為著涼了,於是回家煮了一碗熱騰騰的米羹。
趙氏剛要端來給楊弘喂下,便見他起床來到井邊,不由欣喜,沒有著涼就好。
但看見楊弘緊鎖的眉頭,顯然是刺痛了,趙氏連忙上前問詢:“三兒哪處不舒服,莫不是受傷了嗎。”
楊弘擠出一個笑容,回道:“我沒事嫂嫂,不過是訓時擦傷了一點皮,不礙事,就是有些疼。”
趙氏邁步走到他身後,一把將他的衣裳掀開,看著那背上長長的刀口,新鮮的血肉裸露在外,神情一黯,不客氣的說道:“三兒的嘴比石頭還硬勒。你好好待著,莫要亂動,我去請阿翁過來給你看傷。”
她口中阿翁,是村中唯一的大夫,年已六旬,醫術和名聲都很好,故而如此尊稱。
說罷,她的神情顯露出一抹緊張,急匆匆的去村頭尋阿翁去,半秒也未耽擱。
楊弘看著她離開的背影,輕輕的呼了一口氣,心中生出一分複雜,但更多的還是溫暖。
用一句話來表述他的內心,就是暖洋洋的安心感。
他前世是個孤兒,哪裡感受過什麽親情,不過,現在感受也不晚。
楊弘自嘲一笑:“先想辦法活下去,再想這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