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纛 第25章 殘陽落日照黑山

兩個月後，劉和在婚期時按照規矩迎娶了甄宓，二人新婚燕爾，整日也算是如膠似漆。

就在不久後，一條消息的傳來讓劉和不得不停下沉醉於溫柔鄉中，轉而回到朝廷處理起公務來。

光熹元年六月十三，董卓廢帝為弘農王，立陳留王協為帝，改元初平。

董卓進姑臧侯，統內外諸軍事。

光熹元年八月二十三，長安朝廷侍中李儒鴆殺少帝，天下震動。

光熹元年九月十六，董卓督京兆、涼州兵馬討羌胡，收河湟羌部眾三萬，編練三千部曲鎮三輔。

光熹元年十月初四，董卓修嵋屋，以為關西二州軍政所出之地。

光熹元年冬月初八，董卓斬太仆陳幽、少府丁辰，以呂布為虎賁中郎將鎮長安，司徒王允輔政。

在此期間，洛陽方面除了斥責董卓胡作非為外，沒有任何軍事行動。

其原因是洛陽朝廷治下兵馬基本上都出了任務，最後一批兵馬直到光熹元年臘月十九才班師回朝。

光熹元年五月初七，董卓廢帝另立的一個月前，翊軍將軍趙雲、司隸都尉張遼領汜水關屯兵七千入豫州，助劉備驅袁術。

袁術自從在豫州被劉備擊敗後，便想著回南陽郡修養生息。只可惜劉焉和劉表聯軍出疑兵在南陽郡附近鼓噪聲勢，劉備也集結三郡國全部兵馬隱隱有南下的趨勢。

深感南陽郡局勢危急的袁術不敢在南陽郡停留，於光熙元年四月放棄宛縣後直奔還在他控制的豫州五郡而去。

雖然袁術的名聲在豫州臭了，尤其是汝南郡可謂是從上到下都在支持劉備反對袁術。但百年郡望到底還是有些根基的，袁術依舊能控制原本追隨他的豫州五郡國。

只不過這樣的追隨是搖擺的，只要劉備和洛陽朝廷能狠下心來刮一波地皮，湊足了軍費軍糧進行一次征討，那袁術是會不攻自破的。

不過不管是劉備還是洛陽朝廷，對於刮地皮這種事還是有底線的。

袁術也十分明白他現在的處境，等洛陽朝廷攢夠了出征的本錢，那他就離退出歷史舞台不遠了。心急如焚的袁術開始琢磨到別處安身，而不遠的兗州就變成了最好的地方。

兗州富庶又地處於天下中心，袁術是十分樂意在兗州安家的。

而且兗州門閥也有需求，他們雖然看不上袁術，但相比於袁術，他們更不喜歡曹操。

當趙雲張遼率軍進入豫州地界時，袁術便派人和張邈聯系，時刻準備進攻曹操。

趙雲等人其實沒太多糧食，所秉承的任務也是暫時屯兵汝南郡，威懾袁術不讓其靠近劉備控制的汝南郡、潁川郡、梁國三郡國。

但袁術就是和別人腦子不太一樣，他好像是沒看出來趙雲張遼隻想要威懾他，而不是想和他直接開戰的意圖。袁術帶著麾下全部精兵，屯軍於濟陰國南部邊境，有隨時入兗州的態勢。

曹操著急了。

偏巧兗州名士邊讓出言諷刺曹操，曹操一怒之下斬了邊讓，這更激化了曹操和兗州門閥之間的矛盾。

張邈陳宮代表兗州門閥聯系袁術，欲奉袁術為東郡太守。

兗州方向戰雲密布，趙雲張遼不敢擅自返回河洛，便只能屯兵於汝南郡內。

而洛陽朝廷剩下的兵馬，都在井陘道西側準備過太行山。

劉和預判了董卓廢帝的操作，提前在太行山以西集結了八千多兵馬，準備在董卓廢立之際平黑山軍。

光熹元年六月十八，董卓廢帝的消息傳來後劉和立刻率軍過井陘道，往黑山軍營寨而去。

黑山軍佔據了半個太行山，還於冀州內安營扎寨，對並州和冀州都造成了不小的威脅。

劉和調集徐晃、張郃、張繡、黃忠四將隨行，又調護烏桓校尉、遼東郡守辛毗率兩千遼東兵和三千烏桓兵來援。

這一萬三千兵馬當中，有七千多輔兵和六千多戰兵。此時黑山軍號稱部眾三十萬，其實戰兵數量大概在六千多左右，剩下的有輔兵一萬八千多，家眷等七八萬人。總共十萬部眾，號稱三十萬。

漢軍和黑山軍之間的人數差距不大，但黑山軍依山傍水，控制太行山山寨與河水險要之地。漢軍要想強攻，只怕沒個兩三萬戰兵是拿不下來的。

黑山軍依靠冀州境內的屯田和太行山產出的山貨過活，劉和的戰略是切斷黑山軍從太行八陘到並州的商道，再以精銳兵馬將冀州到黑山軍太行山營寨的糧道截住，如此一來黑山軍將不戰而自破。

張燕對劉和的戰略部署有了警覺，在黑山軍過井陘道運送山貨入並州的路子被切斷後，張燕便敏銳的察覺到了並州方面要對他下手了。

只可惜張燕還沒來得及阻隔太行八陘的道路時，並州軍就分批翻越了太行山，於冀州境內攻破了數個黑山軍營寨。辛毗和蹋頓也率遼東兵馬從幽州過冀州，直撲黑山軍的冀州屯田而去。

若被劉和徹底阻隔了冀州屯田到太行山營寨的糧食供應，那黑山軍就可以直接投降了。

太行山營地內住的可都是將士家眷，在外打仗的士卒若知道了自家親眷將無糧可吃，那還不自亂陣腳或者直接反戈一擊?

劉和在吃了一嘴塵土後，終於跟著最後一批出征的漢軍翻越了太行山。

“張燕的大營在太行山以東，地勢險要根本沒強攻的可能。

不過他將麾下士卒家眷匯集在此，為人質以迫眾人聽其調遣，此法平日裡卻也護得其基業不倒，但此地可不產糧食，若冀州之糧運不上去，這用來保命的人質可就變成了催命符。”

“司空說的是，漢升、顯宏已率軍配合辛府君、蹋頓首領打下了幾個寨子，這都是張燕糧道上用以中轉糧食的重寨，可能張燕聽聞此事後已經肝膽俱裂了吧。”

徐晃張郃對視一眼，直指地圖對劉和繼續說道“張燕的大營背靠太行山，南接河水支脈，北鄰滏口陘，極度的易守難攻又不缺少水源。

唯一弱點就是要指望冀州中山國的陽泉縣、趙國的中丘縣的糧草供應，這二縣在黑山軍的控制之下，負責整個太行山營寨的糧食供給。”

“聽說袁本初之前試探著打過兩回中丘縣，不過好像是無功而返。”

“回司空的話，去年袁冀州以高乾、顏良為大將，審配督之，率戰兵三千人討伐張燕於中丘縣。冀州軍先前還是佔了些許優勢，不過雙方鏖戰數日後，因黑山軍背靠太行山天險，讓冀州兵運糧變得極其困難。

審正南不加猶豫，直接選擇派兵突襲中丘縣到太行山營寨中間的據點，想要和咱們一樣，通過斷其糧道困死張燕。

結果高乾輕敵冒進，為張燕所破。”

“輕敵冒進?”

“是，高乾佔據數個營寨據點後，眼見張燕率軍逃往太行山內，便深入追擊直接佔了全部的據點方才罷休。當時從太行山下到中丘縣境沿途的所有寨子都被高乾佔據，張燕避其鋒芒似乎有投降的趨勢。

可僅僅數日後，冀州軍就發現他們反而變成被包圍的角色了。”

“這話如何說?”劉和聽著徐晃的描述，心中驚疑不定，便趕忙開口要徐晃繼續說。

“冀州軍的戰略意圖是阻礙糧道困死黑山軍，但達成這一目的的前提是冀州軍必須有長期佔據糧道各寨子據點的能力。

這些寨子都是建在山路裡或山坡上的，運糧本就極其困難，冀州軍在佔領這些寨子後才發現糧食運不上來根本沒法長期堅守。

高乾又分兵把守各個營寨，導致軍力分散被從太行山上下來的張燕給分割包圍了。

此戰高乾幾乎是僅以身免，要不是審正南拚全力營救他，就他也要折在張燕手裡。

後來張燕假惺惺的給袁紹上了降表，表示願意在名義上歸順袁紹。這給足了袁紹的面子，這才讓袁本初放棄了繼續征伐張燕的想法。”

劉和聽後倒吸一口涼氣，他說怎麽漢軍此番攻略營寨如此順利，原來是張燕根本沒想和漢軍打，他是主動讓出這些寨子的。

但劉和既然來了，就做足了第二手預案。

“集結兵馬，作勢要佔據全部糧道的寨子據點，迫使張燕故技重施，再度收縮兵力回太行山營寨。

而我軍不要真的進入這些寨子駐扎，躲開黑山軍斥候的耳目後全軍往中丘縣集結！”

中丘縣為什麽難打?

那是因為太行山居高臨下，黑山軍以地形優勢可以隨時馳援中丘縣。圍攻中丘縣的兵馬不僅要分兵防備黑山軍本部，還要額外調遣人手和糧草佔據太行山到冀州平原的隘口。這些軍事行動靡費極大，稍有閃失被山上的黑山軍偷了一次糧道那就是滿盤皆輸。

而如今中丘縣剛被冀州軍攻打過，城防設施一定不完善。而黑山軍本部有退回太行山營寨，再出來支援中丘縣可要耗費一倍以上的時間才能到。

劉和打算集結全部兵馬，急攻中丘縣，爭取在張燕來援之前打下這個縣城。只要佔了中丘縣，那就是扼斷了黑山軍一半的糧草供應。屆時黑山軍內部缺糧，這內亂不就會爆發?

只要黑山軍內亂，劉和有一萬種法子拿下黑山軍。

劉和集結四將和全部出征兵馬，趕往中丘縣與辛毗蹋頓部匯合。

漢軍輔兵開始安營扎寨運送糧草，六千多戰兵則擺開陣勢準備強攻中丘縣。

“將士們，中丘縣就在眼前。隨本司空攻下中丘縣，蕩平敵軍！”

劉和令旗官揮舞大纛旗，指引漢軍前赴後繼的殺向中丘縣城。劉和特意帶來了衝車和雲梯，漢軍先鋒乘坐雲梯車靠近中丘縣城，居高臨下發射弓弩壓製守軍，而後先鋒隊手持環首刀登上城頭與黑山軍展開了肉搏戰。

原本漢軍攻城的速度很快，不到半刻就登上了中丘縣城頭，但這仗越打是越奇怪。

漢軍在攻入內城後遇到了攔截，這攔截的部隊雖然人數不多但卻十分精銳。黃忠張繡率八百精銳與這五百多人展開巷道戰，漢軍有人數優勢而這支精銳則佔據了地利優勢，雙方混戰半日居然讓這支精銳把漢軍給趕了出來。

黃忠出來後破口大罵，張繡勸了半天才算是消氣

“司空！

非末將作戰不利， 那城內巷子裡布滿了機關和蒺藜，末將率軍進去時為敵軍突襲這才被趕了出來。”

黃忠不明白，這中丘縣本應該是空虛的，哪裡來的這支精銳並且還提前布置了機關。

就在劉和也疑惑的時候，這中丘縣城頭上忽然升起了一杆大旗。

張燕的帥旗。

“張燕?”

劉和瞪大了眼睛，十分不可置信的看著城頭上的張燕。

“司空何故伐我?我已歸順冀州牧袁紹麾下，算是大漢之臣。而且為人臣這無挑釁朝廷之舉，更無謀逆之心。司空無故伐我，豈不是寒了天下忠臣的心?”

張燕說的情真意切，而劉和聽的不僅是頭疼還有些恐懼在心中。

“張燕為何得知我軍會攻打中丘縣?

城內的那支兵馬明顯就是張燕的親衛，若不然黑山軍還有那支兵馬能和並州精銳對抗?

中丘縣內的各種城防機關更是提前布了局，若非有情報支持，他張燕能想到全力防守中丘縣?”

劉和想破了腦袋也不知道誰會泄露他的作戰計劃，畢竟打中丘縣還是他臨時決定的，知道此事的大將都是他的親信，絕不可能出賣於他。

就算是有人泄密，這兩天的時間內也不夠張燕提前布設機關、修繕城防。

“難不成是張燕預判了我?”

劉和越想是越心驚，正猶疑不定間忽然看到張燕豎起了大旗喊道“司空可請回去，若司空不滿末將臣服於袁冀州，末將可再上降表於司空！

只求司空以常山郡守之位待末將，那黑山軍將聽憑司空調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