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率跟幾個人在悄悄地絮叨,說什麽欽州營有多凶殘多可怕,早知道當日就該跑的。何四蛋更是聽不下去了,這整整一天他沒聽見這些人放出個好屁,真不知道有什麽好怕的!不就是死嗎?總比挨餓好吧!
因此他聽了杜和這一句話後,熱血上湧,當先就衝了上去。
杜和也懵了,他知道這些鄉兵是什麽料,本來打算鼓勵一番,自己帶頭衝鋒的,沒想到有人衝得比自己還快。
他正愕然時,馮木柯滿眼充血,帶著那一幫羅浮人跟著衝了上去。
杜和怔了一下,揮手道:“殺!”
吳隆已輕松地將火堆邊七八人解決,擒了兩名活口正要逼問情況,就看見一個半大的小子舉著樸刀,一臉狂熱地衝了過來,直直地往寨門裡衝去。
眾軍士看得發愣,緊接著又是二三十個頭裹白布的漢子狀如瘋魔般衝將過去。
“吳頭兒,這他娘的這樣搶功的啊?”
眾軍士都看呆了,吳隆也急了,一腳將那跪在地上的活口踹翻砍倒,挺刀喝道:“給老子殺!”
這老天爺賞下的功勞,不能讓你們這些鄉下佬全搶了去吧!
十八名殿前司精銳發一聲喊,各挺兵刃,如同猛虎一般向寨裡衝去。
如果吳隆稍微慢一點,就會看到身後這支他以為的強軍,是如何的醜態百出,狼狽不堪了。
杜和喊了一聲,當先衝上去後,只有十多個人緊隨其後,一半是同為獵戶的老兄弟。其余的全都愣在原地,有好幾個人當場嚇得就地坐倒哭了起來。
日間整日的行軍,他們還能勉強跟著集體行動,此時隻感覺是要去送死,人人都六神無主,惶然不知所措。
杜和回頭看見這情景,不由歎了口氣。但此時也容不得心慈手軟,厲聲喝道:“臨陣不前者斬!”
他平時積威之下,這一聲喝頓時讓許多人不由得打了個激靈。隨著連聲的催逼,才勉強的拿起兵刃畏畏縮縮的跟在後面。
但是,當這些人跟著杜和衝進營寨後,才發現情勢竟然和他們想象的完全不同!
最先衝進來的何四蛋卻是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緊隨其後的馮木柯等人眼睛血紅,照著最近的營帳衝去見人就殺。吳隆等人經驗就豐富多了,一邊殺人一邊到處放火,同時大聲叫嚷,將整個營寨一瞬間就攪得亂成一團。
喊殺聲震天,許多睡夢中醒來的士卒第一反應不是著甲持兵,而是惶恐地往營帳角落縫隙裡鑽。
吳隆挑著看似軍官的營帳闖,結果裡面的軍官人人都各自摟著一個女子,被赤條條地從被中拎出來。
吳隆都氣笑了,這軍紀荒廢松馳至此,也好意思號稱禁軍?
他想到外面那支穿著破破爛爛,卻是是令行禁止的軍隊,不由直搖頭。
這對比也太強烈了。
此時的鄉兵們,也漸漸地發現這營寨裡簡直就是唾手可得的功勞,這時候他們膽氣也壯起來了,畢竟手裡有刀,敵人卻隻敢瑟瑟發抖,誰還會怕啊?
隨著一批膽大的嗷嗷叫著衝上去,其余人也壯著膽子跟著,這時候什麽隊列行伍全忘了,三個成群五個一夥的胡亂衝殺開了。
杜和大聲喝叫,聚攏了幾十個人待去搶中軍帳,這時天空中轟地一聲雷響,大雨竟是直潑下來。
天雷之威下,更是有許多欽州營的士卒為之膽裂,更無半點士氣。
緊接著一道電光劃破天地,一名穿著儒士袍服的文人倉皇奔出營來,舉著手正在絕望呼號時,馮木柯帶著數人殺來,一刀將這人砍翻在地。
這一幕被許多亂逃的欽州營士卒看到,更是絕望。這文人名叫傅定功,是謝宗卿最信重的幕僚軍師,在欽州營算是第三號人物,卻是如此輕易便死去。
電閃雷鳴,狂風暴雨,人間的殺戮似乎還有老天爺在推波助瀾,局勢更是徹底的一邊倒去。
整個欽州大營內,到處都是追殺和逃亡,鮮有抵抗出現。
“杜兄!”
雨幕中吳隆一眼望見杜和,忙振臂高呼,指著中軍帳叫道:“那便是謝老三,殺了此人便大功告成!”
謝宗卿四十余歲,高大魁梧,這人是真刀真槍殺出來的,此時雖然遭遇巨變,卻仍是能穩住心神, 帶了親兵聚攏了數十人,背靠著營帳抵禦,漸漸此處已成唯一像樣的戰場。
許多不知高低、殺紅了眼的鄉兵撲上去,都被砍翻在地。
謝宗卿厲聲喝道:“賊眾不過如此!全軍向我靠攏!隨我拚殺!”
杜和正要親自上前,這時身後一陣混亂,卻是郭渾帶著一百名重犯趕到了。
眼見這局勢,郭渾帶著人直接就裹了進來,竟是悍不畏死。那一百名重犯發了性,咬牙切齒獰笑著衝將去,一瞬間將中軍帳變成了修羅場。
只聽刀子入肉的悶聲,人臨死前不甘的嚎叫聲響徹這一方天地,伴隨著轟隆隆的雷聲,將這一晚的衝突推到了最**。
隨著郭渾如同鷹啼般的怪笑聲,士氣不振的欽州營軍士被逐一剪滅,最終只剩謝宗卿和幾名親衛負隅頑抗。
吳隆帶著幾人從營帳後鑽過去,覷準機會,正要暗襲謝宗卿,搶奪頭功,不料旁邊竟不知何處鑽出來一個半大少年,張著嘴哇哇地叫著,拿著樸刀撲過去,一刀將謝宗卿砍翻在地。
幾名親衛轉過身來,驚怒之下亂刀砍下,那少年吃了兩刀,就地滾到旁邊,滿身滿臉都是血,卻是哈哈大笑。
四面八方的人一擁而上,將那幾名親衛殺死。
雨幕中,如同落湯雞一般的杜和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隻感覺全身忽地一陣虛脫。
他扶著一根柱子站穩,看著仍在清剿圍殺的情景,心裡深深地知道從此以後自己再也無法做回普通人了。
而今夜這一場看似順風順水的突襲,也會是自己永生難忘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