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少女甜甜笑道:“公子切莫要客氣,請隨奴婢來便是。”
便引著陸鵬來到一處廂房,果然已是備好一個黃木大浴桶,熱氣騰騰的湯水,房間裡更彌漫著一股芳香。
陸鵬長舒一口氣,笑道:“多謝兩位姑娘了,你們且自去忙便是。”
兩個少女都是撲哧一笑,其中一個嗔道:“公子真會說笑哩,我們要是不好好伺候,老爺可是會嚴訓的。”
另一個笑盈盈地便上前來要替他寬衣解帶,香風拂來,陸鵬忙往後連退,掩著衣襟連聲道:“且慢!不用!我自己來便是!”
倒不是其他緣故,他這身上秘密太多,單是頭髮便難以解釋,此前與杜家二郎同榻時,睡覺都只能戴著帽子,好在杜家夜間不著燈,也沒有被發現異常。這種情形下,他又哪敢有其他想法呢?
兩個少女見他神情堅決,都不由得愣住。陸鵬不由分說將兩人趕了出去,拖過一張長案頂住了門,才松了口氣。
兩個少女在外面呆呆發愣,她二人是邵文滄養來專以美色娛人的玩物,耳濡目染的都是各種醜態,卻從未見過傳說中的正人君子,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陸鵬卻也沒多泡澡,簡單的沐浴洗淨,便穿好衣服走出門來。見兩人呆站在門外,便拱了拱手,有些歉然地道:“剛才失禮了,得罪之處兩位姑娘莫要在意。”
他是出於現代最基本的平等理念,兩個少女卻都嚇得手忙腳亂不迭回禮,她們知道這位公子是老爺重視之人,身份自然高貴,哪曾想竟然如此對待她們這等低賤之人。
一時之間,其中一個沒來由地眼圈發紅,委屈地扁起了嘴。另一個卻是促狹地一笑,歪著頭盯著陸鵬笑道:“公子怎這般害羞,我們倆今晚卻還得侍寢替您暖床呢。”
陸鵬忙道:“那也不用,我向來睡相不好,一個人自在慣了。此事我回頭會跟邵參軍說起的,不會責罰你們。”
不由分說地打了個呵欠,催促兩人帶他去客房。
客房卻就在這廂房隔壁,兩個少女引他進屋,見他又是急急地關上了門,如畏蛇蠍一般,又感好笑,又覺有趣。
兩人在門口守了一會,見屋裡沒了動靜,便來向邵文滄回稟。
邵文滄卻正在教訓其子,便是日間那青年,名叫邵寧,此時一張青腫的臉上已是塗了藥膏,耷拉著腦袋被父親責罵。
聽了二婢之言後,邵文滄感慨地點了點頭,更板著臉罵兒子道:“不成器的東西!你看看人家!要不能年紀輕輕中進士做官呢!哪像你這般整日去那醃臢地方與人爭風呷醋!”
……
陸鵬這一晚睡得甚是香甜,一是白天身心俱疲,二來這裡的環境比杜家好得太多。
第二天陸鵬本欲告辭,顧潭秋卻是來報縣衙還未收拾完畢,需得再過一日。
陸鵬倒是樂得拖延,他對這去上任本就感覺心虛。不過在邵家呆著也不甚自在,便讓顧潭秋引著,在欽州城裡隨意轉上幾圈。
滿城轉遍,陸鵬微微搖頭,說道:“本城是不是太小了些?”
顧潭秋陪笑道:“縣尊有所不知,百余年前此不過是安遠縣城,州治本在旁邊的靈山縣。南渡之後因鄰近安南,一來是防備,另一個是方便與之互通有無,才遷到此處的。”
陸鵬點了點頭,他知道安南便是越南古稱,好奇地問道:“本縣有和安南貿易往來的場所麽?”
顧潭秋歎了口氣道:“數十年前還是有的,喚作‘欽州博易場’便設在城外的江東驛。彼時安南商人往來極多,以象牙、寶石等交換我國的絲瓷鹽鐵等物,尤以蜀中商人最多,也算是繁華一時,如今卻早荒棄了。”
陸鵬不解道:“為何要荒棄?”
顧潭秋冷笑道:“還不為一個利字?那時廣西經略安撫使與本州爭利,便因私廢公。而後數十年裡,歷任上官莫不困於官場傾軋,沒人想到此事,到了如今更是早沒了重啟條件了。”
陸鵬饒有興趣地聽著,顧潭秋說畢,卻忽額現冷汗,後悔失言,忙不迭地道:“小人一時胡言亂語,相公莫要在意。”
陸鵬笑道:“不要緊。”
又向顧潭秋打量了一番, 昨天他對這小吏的印象是多有諛詞,還有行事說話畏畏縮縮不夠爽利,今天卻又多了些新的感覺,笑著問道:“顧押司讀過書?可考過試麽?”
顧潭秋低著頭道:“慚愧,小人隻讀了幾年私塾,連秀才也沒中得。”
兩人一邊交談,一邊信步而行,陸鵬於路觀察城中百姓,不禁深感自己責任艱難重大。
但隨即回過神來,不由啞然,自己這是入戲太深麽?怎麽可能真在這裡做官啊!如果真這麽好蒙混下去,這大宋朝豈不成笑話了?
他尋思的計劃便是趁著現在欽州這邊沒人認得他,先蒙混一段時間,多搞點錢再跑路。他也不知道現在到底處於南宋的哪個時期,但聽邵文滄說起大理都已失陷十余年,估計離南宋滅亡也沒多久了。
這種天下俱暗的大危機,陸鵬自問沒那個本事去挽天傾,不過南宋造船業發達,航海技術相當不俗,到時候大可乘舟去海外避難。
正尋思間,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一陣喧嘩之聲。他回過頭來望去,只見十余個精壯漢子各持棍棒,將兩個人追打,引得滿街的人奔走圍觀,亂成一團。
顧潭秋忙擋在陸鵬身前,連聲道:“縣尊相公且避讓,莫要被這些粗人誤傷。”
陸鵬笑道:“無妨。”他倒是喜歡看熱鬧,探頭看了一會,忽然間一揚眉,叫道:“顧押司,且慢,這兩個人卻是我認得的。”
只見在那群漢子棍棒下勉力抵擋,仍被打得狼狽淒慘的,正是杜和身邊的兩名獵戶,昨日一同來欽州的其中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