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很少出現這樣崔婚的事。只不過嘛,老張與小張都喝了酒,這就天地大衝撞了。做化學老師已經退休的媽媽,喜歡在外面跳廣場舞,也沒人能在家勸勸他們爺倆。
“我胖怎麽了?我自己掙的錢,想怎麽花就怎麽花。”張繼華有些生氣,就怕老爹耍酒瘋,一點道理都不講。
“行行行!這裡廟小,盛不下你,你走吧,願死哪去死哪去!哪天我把房子捐出去算了。”張老爹酒精上頭,看兒子敢頂嘴,更是一句話不讓。
“行,我這就走。”張繼華猛地從沙發上站起來。可能站的有點猛,也可能是因為喝了酒,更可能是高血壓。張繼華忽然感覺一陣頭暈目眩,眼前一黑,什麽都不知道了。
沂蒙山南部的沂河畔,一個普通的小村子華家埠。崇禎八年剛過清明,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天還有些冷。
一個五間一排的四合院裡,聚集了一大群人。裡面的六七個人扭打在一起,外圍站著一群看熱鬧的村民。
村民指指點點,議論聲嗡嗡亂成一團。
再看裡面那幾個人,有四個圍著三個人在打。兩個年輕人帶著一個老頭人毫無章法地抵擋著。在旁邊一個婦女一邊叫罵,一邊護住了孩子。而另一個婦女則拿起一根木棍剛要抽打那四個人,卻被只有一個眼睛的年輕人一腳踢到一邊。
正當人們看的興奮時,一聲尖叫打破了混亂,“出人命了!”
只見那個被圍住的老頭躺到了地上,頭上鮮血直流,腿不停地抽搐。
“走!”只有一隻眼睛的那個年輕人輕喝一聲,四個人退出了戰團。“今天就先饒你們一回。下次再來,交不出華承遠和劉細花,就讓你家二閨女來當我媳婦。”
四個人走了!外圍看熱鬧的村民也沒有阻攔。
“大大,大大!”兩個年輕人抱住父親的身體,那個被踢倒的婦女從屋裡找來白布趕緊包住了老頭的腦袋,止住了血。
有看熱鬧的村民出來,幫著兄弟倆把老頭抬到了床上。然後,人們就散了。看著躺在床上的老頭,兩個年輕人,兩個婦女,還有四個小孩,驚魂不定地看著眼前的一切,陷入了恐慌之中。
張繼華醒過來了,只是眼前的景象讓他不知所措。
頭疼的厲害,所處的地方既不是醫院,也不是家裡。躲的床也硌的渾身不舒服。
“大大,你醒了?”一個陌生的臉伸了過來。
大大?是哪裡?這是誰?張繼華又吃一驚。
“大大,您感覺怎麽樣?”又一個陌生的臉湊了上來。
張繼華的眼睛適應了這幽暗的光線,看清楚是兩個年輕人,25歲左右的樣子。
他們喊我什麽?大大?這是我的孩子?肯定是搞錯了。
“爺爺,你的頭還疼嗎?”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站在床前,關心地問道。
爺爺?我有孫子了?這夢做的太奇怪了吧?張繼華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還挺疼。不是做夢啊?
“大大,你餓了不?”一個九歲左右的小姑娘也站在床前,關心地問道。在她身後還站著一個十六七歲的大姑娘。
鬧了鬼了這是!前一世結婚都沒影的事,現在卻有了一堆孩子,就連孫子都有了。還不是一個,因為又有兩個小男孩過來喊他爺爺。
張繼華感覺這太搞笑了!不知老爹知道了自己的遭遇會是什麽想法?
這是一個什麽樣的家庭?
自己現在得有多大歲數了?
家庭裡還有哪些成員?
這具身體的主人頭為什麽那樣疼?
許多問題縈繞在張繼華的心頭,他睜大眼睛看著這個陌生的世界。
幾個人看老頭睜大眼睛驚恐地四處亂看,就是不說話。
“哥,咱大大的頭被打成那樣,不會留下什麽意外吧?”一個壯實一些的年輕人問高一點的哥哥。
“我爺爺會不會變成傻子?”一個矮一點的小男孩問他父親。
“別胡說八道。”壯實的年輕人訓斥著自己的兒子。
“大大,我是承耕啊!華承耕!您的大兒子。”高個男子對父親說到。
“承耕啊!他呢?”張繼華指著壯實的男子問道。
“大大,我是承書啊!”壯實男子回答著父親的提問,看來真是打壞了腦子,不認識人了。“這是狗子,我兒子。那是大鵬和二鵬,大哥的兩個。還有那是小玨和小梅,我二妹妹和小妹妹,您的二閨女和小閨女。”
看來還有其他孩子,這古代人真能生。
“我是誰?”
“大,您是華繼明啊!”華承耕小聲地告訴父親。
“華繼明!”老頭重複了一句,這是自己在這個世界新的ID了!
“這是哪一年?”
“崇禎八年!”
“崇禎八年?”老頭心裡一驚,怎麽穿越到這個倒霉的時代了?到崇禎十七年,公元1644年,明起就結束了,那算來今年應該是公元1635年。看來腦子還行,算起帳來比較清晰。
張繼華怎麽也想不明白,高血壓引發的後果如此嚴重。只是自己的靈魂穿越到這個老漢的身體裡面去了。現在他就是華繼明了。
老頭不知道如何接受這個荒唐的現實,人不僅變老了,還有了一堆孩子,成了一家之主。而且從現在的情況推測,這個家庭肯定遇到了什麽大難題。
“大大,您是一點事也記不清了嗎?”
華繼明點點頭。
華承書把其他人都支了出去,自己和大哥陪著父親聊聊天。
“老三,華承遠,把陳家未過門的四兒媳婦給拐跑了,快兩個月了。這陳家已經來鬧了好幾次。”華承耕給父親敘述著事情的來龍去脈。
華繼明沒有什麽反應,就如同聽著其他人的故事。
看華繼明沒有什麽反應,承耕也抬起頭看著自己的老子。老爹以前一聽到老三,就罵個不停,現在腦子出了毛病,怎麽連這個惹禍的兒子也不罵了?
聽著華承耕的講解,張繼化,噢不,現在應該是華繼明了!了解了事情的大致意思。
他華繼明,所在村子叫華家埠,自己在村裡還有個外號,華二麻子。
方家劉家陳家有兒子說不上媳婦,但幸虧各家還有女兒,於是就搞了個轉親。就是方家的閨女嫁給劉家,劉家的閨女許給陳家,陳家的閨女嫁給方家。現在陳家、方家的閨女都出嫁了,分別嫁給方家和劉家,結果沒想到穩定的三角形出現了紕漏,劉家閨女跟著華家的老三私奔了。
這讓劉家難辦了,更是讓陳家莊的陳氏五虎怒不可遏。十裡八村的,竟然還有人敢在他們家頭上動土。
這不,已經來華家鬧了好幾次了。
第一次來鬧,就打的華繼明的老伴躺了一個多月,最後還是沒有挺過去,一命嗚呼。為了給老婆子看病,還讓華家借了一些債。
就在前兩天陳家又來鬧,打到華繼明的頭上,一下子打暈睡了有整整兩天,到現在才醒過來。
這讓華繼明有些無語。
人家上輩子還是個有爸媽呵護的寶寶啊,現在竟然要處理這麽一堆亂七八糟的事,頭疼。華繼明皺了皺眉頭。
“大大,那陳家托人帶話過來。他們不讓咱們交出承遠和那個劉細花了,他們說就要小梅當兒媳婦。過兩天就會托媒婆過來說媒。”
“你們怎麽看這事?”
“絕不能答應,那陳四虎為非作歹,不是好人。聽說那隻眼睛就是在運河上做水匪的時候被射瞎了。”華承書立即否了這事。
華繼明又把目光看向了華承耕。
“不能答應。就是這事不好善後。”華承耕也不同意。
華繼明也不知道怎麽辦才好,像這種過於激烈的衝突,自己也從來沒經歷過,也沒處理過。
這時,華繼明肚子不爭氣地咕咕叫了起來。
肥胖沒有了,高血壓的症狀也不見了,華繼明看了看手掌,粗糙卻也有力。
“現在什麽時候了?我餓了!”華繼明感覺肚子空空,確實是餓了。
正好是吃晚飯的時候!華承耕聽見爹爹的吩咐,剛要站起身去吆喝開飯。就聽見院子傳來一陣打鬧的聲音,九歲的小玨跑進屋子,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甚是有神,“大哥,大大,大鵬、二鵬和狗子打起來了。”
這時就聽見院子裡傳來一陣喝罵聲,“大鵬、二鵬你們兩個狗日的,又欺負我們家狗子。”接著,啪啪打屁股的聲音又傳進屋子。
不用猜,這是彪悍的二兒媳婦的聲音,緊接著就聽見了大鵬二鵬的哭聲。
“他嬸子,小孩子不懂事打架,你也不懂事嗎?”完了,大兒媳婦也加入了戰團。
“喲,這是小孩子打架?你們兩個打一個,你可不擔心吃虧。”
“是兩個打一個嗎?你看狗子把大鵬給咬的,胳膊都破了。”老大家的絲毫不讓。
好了,兩個兒媳婦拍著巴掌跳起來,互相大罵不止,什麽難聽的話都隨口噴出。
“行了,還不夠丟人嗎?”華承耕竄出堂屋大喝一聲,接著又聽見啪啪打屁股的聲音,大鵬的哭聲更大了。
這倒霉孩子,剛被嬸子打了屁股,又被父親揍了幾巴掌。
華承耕也有些生氣,這弟妹竟然也打自家兒子,她還真下得了手。
外面的罵聲逐漸被大鵬的哭聲給壓住了,一會兒的功夫,一切又都歸於了平靜。只剩下委屈的大鵬嗷嗷地哭個不止。
大兒媳婦拉著臉把碗筷往桌子上擺,二兒媳婦也拉著臉把幾個餅子擺上桌,還把一小碟鹹菜擺上來。
大兒子華承耕忙著給爹盛湯,二兒子華承書梳理著前幾天去州城賣筐的帳目。二閨女小梅幫著嫂子張落著飲食。小閨女小玨,正看著三個侄子,不讓他們亂跑。這三個孩子,又玩到一塊去了,剛才的不愉快是一點兒也看不見了。也只有他們的媽媽還生著悶氣。
華繼明端起碗,手裡拿著一個餅子,這也太素了。他又想起了前世的餐桌,那平常不讓他吃的紅燒肉,嘴裡的哈拉子都快流下來了。喝了一口湯,也不知是什麽野菜煮的,還有一點苦味。咬了一口餅子,也是摻了不知什麽野菜,難以下咽。
但他也沒法說什麽,這個世道,農民都這個樣,能有的吃就已經不錯了,無法強求太多。
“大大,堂弟承國在京城做生意,承鄉在南京做生意,要不咱們全家找他們倆投靠去吧?”華承耕邊吃邊建議到。
“能跑的了嗎?”華承書感覺這不是個好主意,“咱們的地不要了?”
“地,可以投寄到華繼正大爺家。”
“投寄到他家?估計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怎麽說話呢?大爺怎麽成狗了?”
“差不多,反正搶起地來,比誰都狠。狗都比不上,應該像狼。”華承書堅持自己的看法。
華繼明對地沒有感覺,前世他也沒種過地。往大城市跑,是個辦法。尤其去南京,能躲過不少災禍,至少在十年內不會有大事。
“大大,繼正大爺早就想買咱家靠近他家的那十畝好地,要不賣給他吧?說不定他能幫咱家解決麻煩。”華承耕又想到一個主意。他這段時間是被折騰怕了,三弟闖下的禍,他這當大哥的,一直應付著難纏的陳家,快要崩潰了。
一個農民出身的人, 也沒見過什麽世面,這麽複雜的問題堆到他的面前,他是想盡快擺脫。
“那可不行!大哥,那十畝地可不能賣。”二兒媳婦瞅了一眼華繼明,“當初提親的時候,可是說把那十畝地要分給承書的。要不我爹可不會答應把我嫁給你們華家。”
“老二家的,這不是遇到難處了嗎?”大兒媳婦幫著自家男人說了一句。
“行了,你別亂插嘴了,聽聽咱大的主意。”華承耕給自己媳婦說到。
“還是一家人,不要說分給誰分給誰的。”華承書也對自家媳婦說。
“這還翻臉不認帳了呢?這十畝地就是不能賣。”老二媳婦氣呼呼地也不吃飯了,“這十畝地我還就做主了。要不,分家!”
空氣好象凝固了一樣,大家都停止了動作,看向了坐在主位的華繼明。老二媳婦也有些心虛地看著自己的公公,不知道自己這石破天驚的一句話,會讓一向威嚴的公公做出什麽反應。
還沒等華繼明說話,二兒媳婦又開口了。
“大大,都知道您老說話算話,一個唾沫一個釘。當初答應我爹的,您老可不能反悔。”
得!一句話,封死了華繼明反悔的可能。
能不能護的住小梅?
要不要跑路到南京?
要不要賣地給華繼正?
身體主人的許諾,自己要不要堅持?
這麽多的問題,一下子全擺在了華繼明的面前。
這讓前世作為普通員工的華繼明,也有些犯了難。當你的決定涉及到很多人利益的時候,這決策真的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