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丁甲緊張地推醒同樣打瞌睡的家丁乙,問道:“喂,有沒有看見有人過去?”
“你疑神疑鬼的幹啥呀?鈴鐺都沒有響,哪有人過去呀?你他媽的應該是做夢看見的吧?告訴你,千萬要打起精神,別睡覺啊!員外說了,要是把嶽雲放跑了,大夥吃飯的家夥就保不住了。”家丁乙罵罵咧咧的說著,不肯承認自己也打瞌睡。
為了防備有人進出村,陳家家丁在路口拉起了數根攔路繩,繩子上綁著鈴鐺。只要有人經過,必定會碰著攔路繩,鈴鐺就會叮當作響。黑燈瞎火的,誰能看得清細細的繩子呢?只要鈴鐺一響,過路之人便會落入埋伏的家丁之手。
然而這一切對於青雲居士來說如同虛設,他不僅武功了得,夜行功夫也一樣十分了得,人不知鬼不覺地便闖過了陳家家丁設置的鈴鐺陣。
青雲居士來到李家莊土地廟,幼小的嶽雲躺在凌空懷裡,已經甜甜的睡著了。
青雲居士叫醒小嶽雲,從懷裡掏出炊餅,說道:“雲兒,餓壞了吧?”
小嶽雲接過炊餅,吃驚地問道:“爺爺,你怎麽知道我們在這兒?”
凌空邊吃邊說道:“這一切都是師傅安排的,他老人家怎麽會不知道呢?快吃吧,吃飽了咱們好趕路。”
“啊?要走夜路呀?明天天亮再走不行麽?”小嶽雲大吃一驚,連嘴裡的炊餅都忘了咀嚼。
青雲居士說道:“陳虎今天去你家沒有拿著你,後來又在你們莊四周設下暗哨。估計明天準會到附近村莊尋找你,你不僅不能回家,也不能在這兒過多停留,必須速速離開,連夜上山。”
小嶽雲著急地說道:“爺爺,我還沒有告訴奶奶呢,她會著急的。”
青雲居士說道:“真是個孝順的乖孩子,你奶奶沒有白痛你。孩子,放心吧,我已經把你的情況告訴她了,明天再讓族長陪你奶奶去陳家賠禮道歉。破財消災,盡量別把事情鬧大。你就跟著你大師兄走吧,到他那兒安心學藝。”
“好的,雲兒記住了。”小嶽雲似乎想起了什麽,問道,“爺爺,你要我叫您作爺爺,怎麽又要我叫您的徒弟作師兄呢?我叫凌空住持作師傅不行嗎?”
真是個鬼靈精怪的孩子,青雲居士笑了,撫摸小嶽雲說道:“好吧,隨你的便,你愛怎麽叫,就怎麽叫,咱們習武之人不拘小節。”
告別了青雲居士,小嶽雲跟著凌空長老連夜往五台山奔去。
長這麽大小嶽雲還是頭一回出遠門,第一次走夜路。一路上,凌空長老壓住腳步走在前頭,小嶽雲深一腳淺一腳,高一腳低一腳的緊緊追著跑。
小嶽雲從來沒有走過夜路,天太黑,走了不到一個時辰,小嶽雲已經不知道摔了多少個跟鬥,兩個膝蓋和小腿都磕破了皮。小嶽雲咬著牙,忍著痛,跌跌撞撞的跟著凌空長老繼續趕路。
“小雲子,還能走嗎?”凌空關切的問著,天黑,看不清他面部表情。
“師,師傅,我走不動了,能不能歇息一會兒呀?”聽說話的口氣,小嶽雲確實累的夠嗆。
“小雲子,不行呀!我們必須趕在天亮前走出湯陰地界,離得越遠越好。只要陳虎找不著你,他也就不好為難你的家人啦。來,我背你走!”凌空長老蹲下身子,不由分說地將小嶽雲背到了背上。
“師傅,我不要你背,只要讓我歇息一會兒就行了。”小嶽雲掙扎著要下來。
“趴好,別動!”凌空長老重重拍著小嶽雲屁股,說道,“這麽小年紀,第一次能走這麽遠的夜路已經不錯了。別再逞能啦,你要是真能走,我何苦要背你呢?”
小嶽雲雖然只有九歲,到底是練武之人,身體要比一般孩子壯實得多,有六十多斤。凌空長老的功夫確實了得,背著六十多斤的小嶽雲依然健步如飛。小嶽雲畢竟還是孩子,不知道什麽時候,竟趴在凌空的背上睡著了。
及至天亮,凌空長老背著小嶽雲已經走出了百裡開外,早已離開了湯陰地界,來到一座規模不小的集鎮。
凌空長老叫醒小嶽雲,關切地問道:“小雲子,餓了吧?”
“早餓的咕咕叫了!”童言無忌,小嶽雲照實說了。小孩消化能力強,不經餓,要不老人怎麽會說“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呢”。
凌空長老找了一家店鋪,要來了一些吃食,與小嶽雲一道填飽了肚子繼續趕路。照舊是凌空走在前頭,小嶽雲一路小跑著在後頭跟。
凌空長老仿佛沒有看見一般,並沒有放慢腳步,自顧自的往前走。小嶽雲不喊不叫,頑強地撒開腳步跑,一大一小,兩人就這樣一個走一個跑著趕路。
一路上凌空長老領著小嶽雲或是找寺廟掛個單,或找個人家化個緣。夜間寒冷,凌空長老將小嶽雲緊緊摟在懷裡。就這樣饑餐渴飲,非止一日,凌空長老帶著小嶽雲終於來到了五台山鐵佛寺。
五台山這兒大大小小寺院不少,鐵佛寺不是最大寺院,不過規模也不算小,有上百名和尚。深藏柏樹林中的這座寺院香火鼎盛,平日裡來廟裡燒香還願的善男信女絡繹不絕,明燭高燒,香煙繚繞,誦佛之聲不絕於耳。
聽說凌空長老回來了,他的四個得意徒弟聞訊趕來。
見師父身旁站著一個孩子,大徒弟法明指著小嶽雲,好奇地問道:“師傅,他是誰呀?”
凌空長老說道:“他叫嶽雲,你們該叫他做師叔……”
四徒弟法慧睜大眼睛,撓著光頭說道:“嗯?師傅,你搞錯了吧?您收的徒弟應該是我們的師弟啊,怎麽反倒成了我們的師叔呢?”
大徒弟法明、二徒弟法慈和三徒弟法智也說道:“師傅,您真的說錯了。我們至少大他七八歲,怎麽叫一個**歲的孩子做師叔呢?師傅,您是在跟我們開玩笑吧?”
“為師知道你們想說什麽。別拐彎抹角說為師跟你們開玩笑,乾脆說直說為師老糊塗了,在胡說八道。”凌空打斷了發明等人,說道,“放心吧,為師不癡不傻,頭腦清醒得很呢,他確確實實是你們師叔。秤砣雖小壓千斤,別看他年紀小,他的輩分可不低。實話告訴你們,他不是我收的徒弟,是我師傅,也就是你們師公收的關門弟子。師公親自教了他三年武藝,說說看,他算不算我的小師弟,算不算你們的小師叔啊?”
原來如此,法明四人趕忙上前行禮參拜:“拜見師叔!”
小嶽雲紅著臉,靦腆地說道:“別,你們別這樣叫啊,叫得我怪不好意思的。師父,他們是大人,我才九歲,還是小孩,我怎麽能做他們的師叔呢?”
“小師弟,你是不是跟師傅學過三年武藝?”凌空長老又來了,老話重提。
“是跟爺爺學了三年。”小嶽雲舌頭一轉,辯解道,“可是爺爺不允許我叫他做師傅,一定要我叫他做爺爺呀。”
“別辨啦,你跟我是同一個師傅教的武藝,你就是我的小師弟。”凌空長老不容小嶽雲辯解。
凌空長老對法明四人說道:“徒弟們,小雲子在咱們寺裡要住一段時間,這件事一定要注意保密,千萬不能讓外人知道。”
法慈為難地說道:“師傅,我們四個人是可以做到保證不對外人透露半個字。可是咱們寺院有上百張口,還有眾多來來往往的善男信女,人多嘴雜,怎麽保密呀?”
凌空長老應道:“你們進來之前,知不知道小雲子來咱們寺?”
法慈搖搖頭,說道:“我們只是聽說師傅回來了,並不知道您還帶回來一個小師叔。”
凌空長老說道:“好,這樣好,連你們四個都不知道我帶回來一個人,為師相信,其他人更不可能知道內情。記著,要是有人問,你們就說小雲子是為師的遠房表弟,叫雲兒,千萬別讓人知道他叫嶽雲。”
法明等人齊聲應道:“請師傅放心,徒兒明白,一定會守口如瓶。”
凌空長老又說道:“我把嶽雲小師叔交給你們,這段時間先由你們教他基礎武功,等到他小有成就以後,為師我再教他排兵布陣和實戰本領。”
法明等人應道:“師傅請放心,我們一定盡心盡力教小師叔。”
凌空長老對小嶽雲說道:“小雲子,從現在起,你就跟著法明、法慈、法智、法慧四個師侄學習武藝,由他們管你的吃住和練功。記好了,盡管他們輩分比你低,可是他們的武功比你強多了,完全有資格教你,他們叫你做什麽,你就得做什麽,不得調皮搗蛋。否則,嘿嘿,別怪我跟你翻臉。”
看著四位師侄,小嶽雲乖巧地應道:“是!”
從這天起,小嶽雲便跟四位師侄擠在一個炕上睡覺,一個鍋裡吃飯,跟著他們習武,雖然也練打坐,但是不念經。
法明、法慈、法智、法慧四位師侄真夠狠的,見面的第二天,便“送給”小嶽雲一個令他終身難忘的“見面大禮”。
那天清晨,天上還是滿天星鬥,師侄們便不客氣地叫醒了他。四人帶著尚未睡醒的小嶽雲,來了個四十裡“越野”,任務是上山打柴兼練腿功。
四位師侄跟大師兄一樣,走起路來就像一陣風。小嶽雲剛一邁步,四個師侄已經竄出足足有兩丈遠。小嶽雲剛走出四五步,師侄們已經走出了半裡地,正站在那兒等他呢。小嶽雲趕緊邁開兩條小腿拚命追趕,跑得滿頭大汗,眼見得快趕到了,師侄們又邁開大步往前走,小嶽雲隻得咬著牙,跟在他們身後拚命跑。
師侄們走走停停,小嶽雲跌跌撞撞地拚命跑,跑得氣喘籲籲,腳酸手軟,好不容易跑到了山腳下。師侄們不再等他,徑直上山,手掰腳蹬地打起柴來。
小嶽雲的老家是大平原,他長這麽大,還是頭一回見到山。待到小嶽雲爬到半山腰,師侄們已經挑著柴下山了。
小嶽雲轉身就要跟著眾人下山,卻被法明給攔住了,嬉皮笑臉地說道:“對不住了小師叔,你還沒有走到目的地,不能回去。我們在這兒等你,你自個爬到山頂再回來。”
“啊,我一個人上去?”小嶽雲吃了一驚,望著黑黝黝的大山,有些膽怯了。
“怎麽?不敢上去?要不要派個人陪你去呀?”法明來了個激將法,說道,“小師叔,你還是不是男子漢啊?真鬧不明白,就這麽一點兒膽量,師公怎麽會收你當徒弟呀?”
法明的激將法果然起到了作用,小嶽雲一咬牙,蹬蹬蹬,手腳並用的奮力向山頂爬去。俗話說上山容易下山難,果不其然,小嶽雲下山的時候腳底一滑,像皮球似的咕嚕咕嚕滾了下來。
法明眼疾手快,腳一伸,擋住了往下滾的小嶽雲。小嶽雲跌得鼻青臉腫,皮破血流。走了二十裡山路,一雙小腳打起無數個血泡,大的有鴿子蛋般大小,小的也有花生米大,成了小“泡兵”。
人心都是肉長的,看著小嶽雲腳上一個個紫微微、水靈靈、晶瑩透亮的血泡,和滿身累累的傷痕,法明心痛了。一放下柴,便拿來銀針,幫著小嶽雲放了血水。
法明提來熱湯倒進大木桶,又將一包藥粉倒進湯裡,試了試水溫,喊來眾師弟,把小嶽雲丟進藥水盆裡。小嶽雲長這麽大,哪裡享受過這樣的待遇, 嚇的哇哇亂叫。他試圖爬出木桶,卻被四個師侄死死摁住,哪裡爬得出來?
浸泡了許久,法明才將小嶽雲從木桶裡拖出來,又細心的給他上藥。小嶽雲很堅強,盡管痛的絲絲地吸著冷氣,卻一聲不吭,只是眼眶裡含著淚水。
四個師侄並沒有因為小嶽雲滿身傷痛就遷就他,接連數天,每天照舊還是滿天星鬥的時候必定準時叫醒他。照例是帶著他來個二十裡“徒手越野”。不過回來的時候不再像第一天那樣當甩手掌櫃,同樣也得杠柴火,而且還不斷增加重量。
小嶽雲原本是來學藝的,如今打了陳霸道有家不能回,隻好在鐵佛寺邊避禍邊學藝。這些日子,小嶽雲除了清晨上山打柴,吃過早飯,還得學識字。
“師傅,爺爺要我來跟你學武藝,法明他們怎麽老叫我跟著去爬山打柴呀?你什麽時候才能開始教我武功啊?,再這麽下去,我都要成為樵夫了。”小嶽雲畢竟是個孩子,這麽小的年齡獨自離家,已是難能可貴,連續爬了五天山,身上跌的青一塊紫一塊,痛的不知道掉了多少眼淚。小嶽雲終於忍不住了,壓抑了多天的怒火一下子爆發了出來。
凌空長老雙手往後一背,反問道:“什麽?法明沒教你武功?不對呀,他們每天都在教你呀!”
小嶽雲嘟著小嘴,說道:“哪有教嘛,他們既沒有教我站樁,也沒有要我舉石鎖,更沒有教我練功,天天不是打柴走路,就是走路打柴。”
凌空長老嘲笑道:“小雲子,你好沒有良心喲!法明他們明明在教你,怎麽說他們沒有教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