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雲血灑眾安橋 第七章 嶽雲上學

父親去世，嶽飛在家守孝，十五歲的嶽翻與哥哥嶽飛一道挑起家庭重擔。嶽飛除了與嶽翻一道打理田園外，為了糊口，再次到附近集鎮當“遊儌”。

為了養家糊口，嶽飛經人推薦，當上了巡邏治安的差役遊儌。宋朝軍事不行，卻經濟強國，是中國歷史上經濟、文化、教育最繁榮的時代，達到了封建社會的頂峰，張擇端的一張清明上河圖將京城汴梁的繁華刻畫得淋漓盡致，它是宋朝城市經濟情況的真實寫照。

因而各地政府都重視商業發展，除了縣城，當時的集鎮都有工商業網點。既然有工商業網點，就需要有人來管理，需要有人維持市場秩序，保護商人和小販交易不受小偷和混混們干擾，維持市場秩序的人就是“遊儌”。

然而遊儌隊伍良莠不齊，有些遊儌本就是社會上不務正業的小混混，欺壓慣了百姓，如今有了遊儌這身皮的庇護，更是扯高氣揚，盛氣凌人，覺的自己成了高高在上的人上人，經常強拿卡要商販們東西，達不到目的，動輒沒收商販貨物，動輒無緣無故扣留商販載貨工具和尺秤，踩爛商販菜籃子和青菜，甚至打罵商販，連賣蔥蒜的八十歲老嫗都不放過，不是指責老嫗佔道經營，就是嫌老嫗弄髒了地面。

遊儌與商販本應和諧相處，只有商販們的生意做得越大，經越繁榮，稅收越多，包括遊儌在內吃財政飯的官吏拿到的才越多，然而二者如今卻成了貓與鼠的敵對關系，老百姓氣憤地罵遊儌做活土匪。本就不喜歡“遊儌”這個差事的嶽飛志在以身報國，更看不慣同事這種強盜行徑，常常借酒解悶。

俗話說，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終於有一天上班喝酒被上司發現。也是合當有事，那天嶽飛正喝著悶酒，恰巧被一個姓賴的同事看見。那家夥原本也是農家子弟，幹了遊儌以後，見別人強吃卡要，這才發現遊儌原來是個大肥缺，勾起了他內心的貪婪，從此後，這小子便時不時地強買索要商販東西。前兩天強要一個老頭的雞蛋，被嶽飛硬生生的阻止了，自然對嶽飛懷恨在心。見嶽飛喝的酩酊大醉，當即向上司打嶽飛的小報告。嶽飛喝得醉眼朦朧，根本沒有認出站在自己面前的是頂頭上司，還以為是那個姓賴的家夥，罵罵咧咧地一把將上司推倒在地。嶽飛因此丟掉了“遊儌”這個差事，隻好重新拿起鋤頭修地球，過起苦日子。

在家守孝的這些日子，嶽飛、嶽翻兄弟倆除了乾活，其余時間一道練武，一道學習兵法。閑暇時，嶽飛親自教兒子嶽雲扎馬步，練衝拳等基本功和習文寫字。這段時間是嶽飛與童年小嶽雲在一起最長的日子，給小嶽雲留下終生難以忘懷的父愛。

小嶽雲一天天長大，也越來越懂事，也越來越頑皮。家裡呆不住，瞧著機會就往外跑，找他的小夥伴到處野。

嶽飛要去集市執勤，田裡的農活大多由嶽翻打理。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要挑起這麽重的擔子可不輕松，他已經無法像過去那樣整天照看嶽雲。

父親要上班，叔叔忙種地，小嶽雲總算擺脫了大人的控制，像那脫韁的野馬，撒開蹄子奔跑，像那飛出鳥籠的小鳥，自由自在的翱翔，好不得意。

說小嶽雲像一隻自由放飛的小鳥真不過分，無拘無束的他，跟著小夥伴學爬樹，掏鳥窩，摘野果，樣樣不落下。

春天來了，明媚的陽光照耀下，萬物煥發出勃勃生機，溪水粽粽流淌，大地披上了綠毯。田野裡野花盛開，蜜蜂忙著采蜜，各色各樣的蝴蝶在花叢中翩翩起舞。春天來了，光禿禿的樹木吐出翠綠嫩牙，鳥兒也到了繁殖季節，忙碌著搭巢作窩，準備繁殖下一代。

春天帶給孩子們的是溫暖和快樂，一個個紛紛脫下填充了柳絮、木棉花的棉襖，在田野裡肆意的跳躍奔跑，追逐各色各樣的蝴蝶。

昨天小嶽雲逮住了一隻翅膀很長的蝴蝶，他想讓叔叔嶽翻幫忙做一個小籠子，像關小鳥那樣關起來玩。嶽翻忙著乾農活，小嶽雲隻好用一根繩子把蝴蝶綁起來。早上起來一看，蝴蝶居然死了。小嶽雲傷心的透了，他想再去捉一隻。

“嶽雲，想不想跟哥哥去掏鳥窩?”吃過早飯的嶽雲剛走出院子，便被隔壁二狗哥給叫住了。

聽說去掏鳥窩，嶽雲頓時把捉蝴蝶的事丟到了九霄雲外，兩眼放光，拍著小手問道:“好哇，好哇，我早就想去了，二狗哥，咱們去哪兒掏呀?”

二狗去悄聲說道:“村西頭那棵老槐樹上有一個好大好大的喜鵲窩，這些天，喜鵲媽媽和喜鵲爸爸飛的可勤勞啦，像是在給小喜鵲喂蟲子。”

嶽雲興奮地說道:“真的?二狗哥，咱們趕快去！”

二狗皺著眉頭說道:“可是那個喜鵲窩太高了，上不去呀。”

嶽雲拍著胸膛，說道:“二狗哥，你上不去，我上的去呀！走吧，去晚了，要是被別人抓走了，咱們就什麽也沒有了。”

“算了，算了，還是別去吧！我都爬上不去，你怎麽上去呀?”二狗打起了退堂鼓，垂頭喪氣地說道，“嶽雲，那個喜鵲窩實在太高了，萬一摔下來，那可不是鬧著玩的，會摔成肉醬的喲。”

小嶽雲哼了一聲，說道:“才不會呢！我去年就爬上去過。”

“是在你娘肚子的時候爬上的吧?”二狗忍不住哈哈大笑，說道，“嶽雲，你害不害臊呀?誰不知道你上個月剛學會爬的樹?這會兒竟敢吹去年就爬上去過。你呀，真能吹，咱們莊的老牛全都被你吹死了。”

嶽雲討好地說道:“二狗哥，我錯了，我承認還不行嗎?我知道吹牛不對，可是我真的能爬上去。”

二狗笑了，說道:“好吧，咱們這就去。你要是真能爬上去就不是吹牛，要是爬不上去，嘿嘿，你就是吹大牛！”

老槐樹上那個喜鵲窩離地面有兩丈多高，這要是讓嶽翻爬，真是小菜一碟。可是小嶽雲只有五歲啊，他真的能爬上去嗎?萬一要是掉下來怎麽辦?二狗害怕了，打起了退堂鼓，說道:“嶽雲，咱們回去吧，等會兒讓你叔叔來掏。”

嶽雲剛才只是吹牛，他從來沒有爬過這麽高、這麽大的樹，抿著嘴，抬頭瞪著老槐樹看了許久，信心滿滿地說道:“幹嘛一定要等我叔叔來呢?我也行！”

嶽雲鞋子一甩，蹭蹭蹭就往樹上爬。這小子還真行，三竄兩竄，轉眼間，竟爬到了喜鵲窩旁，高興的大聲喊道:“二狗哥，有兩隻剛長毛的小喜鵲！”

小鳥是抓到了，可他倆誰也不敢拿回家，一個五歲大的孩子居然爬那麽高的樹上去抓鳥，這要是叫大人知道了，不打爛屁股才怪呢！

二狗看著兩隻張著小嘴的小喜鵲，說道:“嶽雲，還是放了吧?”

嶽雲歪著腦袋看著二狗，說道:“不，我好不容易才抓到它們，幹嘛要放啊?給，要放，你自己放回去。”

二狗說道:“咱們又沒辦法煮來吃，留著它們幹嘛呀?”

嶽雲撫摸著小喜鵲，說道:“誰說沒辦法弄來吃?二狗哥，你真笨，我們可以像做叫花雞那樣燒來吃呀。我爹說，士兵去執行任務的時候，肚子餓了，他們也會去打鳥，用泥巴包著放到火堆裡燒。等到燒熟了，扒掉泥巴就能吃。二狗哥，要不咱們也試一試?”

轉眼間到了榆錢采摘季節，榆樹上掛滿了一串串金黃色的果實，它就是榆錢。

人們之所以將這東西叫榆錢，是因為的形狀就像市面流通的銅錢。榆錢可是個好東西，含有豐富的營養物質，不僅好吃，還可以防病保健，饑荒之年更是救人性命的食糧。

榆樹是落葉喬木，最高達到八丈，胸徑最大的有三尺多，而且對土地的要求不高，適應性很強，乾旱貧瘠的地方也能長成灌木。

榆錢有多種多樣的吃法，可以拌玉米面，或者拌白面做成窩窩頭，還可以加米煮成粥，也可以生吃，孩子將它當做零食，因而榆錢特別受孩子們待見。每到榆錢成熟的季節，村裡家家戶戶全家出動采摘榆錢，嶽翻肯定也得帶上跟屁蟲小嶽雲。

這天叔侄倆來到村南，嶽雲抱著一棵榆樹就要往上爬。榆樹可不比槐樹好爬，樹皮非常光滑，小嶽雲爬了幾次，都沒能爬上去，沮喪的嘟嚕著嘴，坐在地上乾生氣。

一旁的嶽翻見了，笑著說道:“還是讓叔叔來吧。雲兒，你還小，等你長大，學會了爬樹再說吧！”

嶽雲不服氣地說道:“誰說我不會爬樹?我早就學會了。上次跟二狗哥去掏鳥窩，還是我爬上去的。”

“什麽?你會爬樹?你還爬過樹?”嶽翻大吃一驚，問道，“告訴叔叔，你在哪兒爬的樹?你要是不老老實實回答，等會兒叫你爹好好收拾你！”

“好叔叔，你別告訴我爹爹行不行呀?”嶽雲知道闖禍了，老老實實地回答道，“就是村西頭那棵老槐樹。樹上有個喜鵲窩，二狗哥爬不上去，我爬上去，抓了兩隻小喜鵲，把它們做成叫花鳥吃了，可香啦。”

“啊?”嶽翻睜大眼睛瞪著嶽雲，罵道，“小奴才，你好大的狗膽啊！這麽小就敢去爬大樹啊?要是摔下來怎麽辦?祥祥，你真欠收拾，看我告不告訴你爹爹和奶奶，讓他們好好收拾你！”

嶽雲急忙噗通跪下，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流，哀求道:“叔叔，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好叔叔，千萬別告訴奶奶，更別告訴我爹爹，好嗎?叔叔，求你啦！”

看著跪在面前眼淚婆娑的嶽雲，嶽翻心軟了，厲聲說道:“好吧，這次暫且饒了你，下次再敢去爬樹，咱們新帳老帳一塊兒算！”

到底是孩子，天性好動，說過的話轉眼就忘到了腦後，要不怎麽說孩子是屬猴的，沒有一刻安定呢?樹，小嶽雲是不敢去爬了，既然不能上樹掏鳥窩，那就下河唄，小嶽雲自有玩耍的天堂。

嶽家莊旁邊有條小河，夏天到了，小河便成了孩子們的天堂。光屁股的孩子們在河溝抓魚摸蝦，攔河築壩，打水仗。小嶽雲自然不甘置身事外，跟著大孩子跳進河裡。

小嶽雲從來沒有來過小河，根本不知道河水的深淺，他跳下去的地方恰好是個深潭，那兒的水有一個大人深。小嶽雲不會水，一跳進河裡就往下沉，雙手亂舞，咕嘟咕嘟喝起水來。也是嶽雲運氣好，二狗和嶽路正好在他身邊，趕忙一把揪著他的頭髮拖上岸。

嶽雲一臉蒼白地躺在岸上，懊惱地看著大夥嬉戲。休息了有一會兒，小嶽雲還是下到水裡。不過這次他學乖了，找了個水淺的地方撲騰。

小嶽雲喝水的事雖然當時瞞過了家裡人，最終全家還是知道他去河裡游泳，不過出賣他的不是別人，而恰恰是他知道。

這天嶽翻抓了半簍蝦，嶽母炒好了便先盛了小半碗給嶽雲。

小嶽雲邊吃著紅彤彤的蝦，邊說道:“奶奶，活蝦比煮熟的好吃。”

嶽母說道:“唉喲，活蝦怎麽能吃?多腥呀！”

嶽雲應道:“奶奶，活蝦才不腥呢，很甜，很好吃的。”

“你怎麽知道的?”嶽母不動聲色地問道，“你吃過?誰給你吃的?”

嶽雲驕傲地應道:“是我自己在河裡抓的。”

嶽母將信將疑的問道:“你自己抓的?你能抓住嗎?”

“當然能抓住啦，我潛到水裡抓。”嶽雲十分得意地說道，“奶奶，您明天去河邊看我抓，讓您也嘗嘗活蝦的味道，看看是不是甜的。”

小嶽雲一席話嶽母聽的心驚肉跳，原來寶貝孫子竟然背著家人爬樹掏鳥窩、下河玩水，這還了得！唉，小嶽雲太頑皮了，這要是出了什麽意外，可怎麽辦呀?

嶽母臉色一變，厲聲問道:“雲兒，你是什麽時候學會玩水的?”

見奶奶變了臉，小嶽雲嚇的撲通跪下，隻得老老實實將第一次下河發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奶奶。

嶽母雙手合十，說道:“阿彌陀佛，我的天啦，真是你爺爺在天上保護著你，要不是有二狗和嶽路在身旁，我就見不著孫兒你了。”

“哥，祥祥這匹小馬駒就要變成野馬啦，是到了套龍頭的時候了。上回爬樹掏喜鵲窩，現在又下河捉魚摸蝦。我要乾活，根本沒空管他，這要是出了差錯，後悔可就來不及了。”嶽翻原本答應過替小嶽雲保密，不把他爬樹的事告訴母親和哥哥。可是現在小嶽雲不僅偷著爬樹，居然還下河，嶽翻隻得將小嶽雲爬樹的事抖了出來。

嶽飛說道:“咳，小弟說的是， 祥祥長大了，我們沒辦法拿根繩子把他綁在家裡，是得想個法子，收收他的野性。”

嶽母說道:“飛兒，小雲兒比你當年皮多了，放在家裡誰也管不了他，遲早得出事。不如把他送進學堂，讓先生幫忙管教。既收了他的心，又能識些字，一舉兩得。”

“母親說的是。只是祥祥年紀尚小，恐怕先生不肯收呢。”嶽飛想了想，覺的送兒子上學確實是個明智之舉，就像對待洪水一樣，只能蔬，不能堵。真的應該按照母親的主意，將嶽雲送進學堂，既學習了文化，又可以學習做人的道理。

嶽母說道:“這事就不用你愁啦，明天我帶雲兒去學堂，憑我這張老臉，先生肯定會收下雲兒的。”

小嶽雲這匹調皮的小馬駒終於被套上了龍頭，成了私塾裡最小的學生。

嶽家莊私塾開在嶽氏祠堂，來學習的都是莊裡子弟，教私塾先生的是鄰村一位老秀才。老秀才接連考了幾回試，別說名落孫山，他是連孫山的背影都沒見著，老父親留下的那點家財眼見的就要見底，一家老小嗷嗷待哺，自己年齡也越來越大，心灰意冷的他便不再繼續做仕途夢，跑到嶽家莊當起了孩子王。老秀才雖然科舉不第，畢竟是讀書人，一生除了喜歡讀書別無其他嗜好，讀起文章來搖頭晃腦，聲音悠揚頓挫，一字一板，別有一番風味。

小嶽雲在上學之前就得到奶奶和叔叔嶽翻的啟蒙，識的一些字，加之天資聰明，記憶力又好，還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其他孩子聽兩三遍還記不住一半，而小嶽雲只要先生教一遍，便全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