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宴席沒有再出現什麽波折,朱皇帥與趙琸、武元晟、張褒、郝永忠、谷藩、楊一龍等將領,一塊就著美味佳肴、漢漢全席,傳杯弄盞、把酒言歡。
並且在宴席的最後,朱由桹還當場向與會將領們,宣布了未來的作戰部署:
三日之後,待一切準備妥當,由朱皇帥親自率領羽林衛、期門衛、豹韜衛、陸官教導總隊、郝部精銳軍隊等數萬主力大軍北進衡州。
宴席結束。
這是一場成功的、圓滿的宴席。
……
而幾乎同一時間,在郴州北邊幾百裡外的衡山縣,也有一場“宴席”在進行著,只不過,規模相對來說,小了一點點,參加之人僅僅只有二位,而且菜肴也不甚精美,只能算得上是些粗茶淡飯。
參加“宴席”的這二人,皆頭戴烏紗帽,身穿紅色團領衫,腰間束帶,顯然都是官員身份,再仔細看袍服上補子的圖案,可以看到一個是錦雞,另一個是孔雀。
坐在主位愁眉苦臉的“錦雞”,就是在大明朝中赫赫有名的,督師恢復江豫楚蜀雲貴兩廣軍務糧餉、武英殿大學士、兵部尚書、定興侯何騰蛟何雲從了。
而坐在客位,除了也愁眉苦臉之外,時不時還一陣劇烈咳嗽的那位“孔雀”,則是大明朝湖北巡撫、糧餉總督、兵部右侍郎、都察院右副都禦史章曠章於野。
他們這兩位鎮守湖南,堪稱大明朝股肱之臣的督撫重臣,此時卻正坐在一張略顯簡陋的木桌旁,木桌上擺著兩碗糙米飯,一盤熱氣騰騰的豆腐,幾碟素淨的小菜,還有一壺清茶,幾個茶杯。
“於野,你這下血之病,較之以往,似更加嚴重,如今國事艱難,可千萬要多保重身體,留著健康有用之軀,才能為國效力啊!”
看著面前一陣劇烈咳嗽之後甚至把血都咳出來的章曠,再一想到生他養他的大明朝,現在可謂山河破碎,尤其近期這一個多月以來,面對孔有德的進攻,湖南戰場明軍更是接連慘敗,眼看著大明剩下的半壁江山,也是岌岌可危……何騰蛟心中就實在是不勝唏噓,但他還是語重心長地好言勉慰面前剛剛自茶陵歸來的章曠。
因為路途勞頓,顯得有些風塵仆仆的章曠,從咳血中稍微緩過來之後,對著面前的何督師慘然一笑,道:
“督師,下官去看過郎中了,郎中說下血複作,皆由怒氣傷肝,焦思髒腑,以致拶血涔涔下,殆不起之症也……
……唉,下官今年恐怕是活不成了,今年元旦那日,我做了個夢,夢見周公和蔡公穿著吉服,身後一陣敲鑼打鼓地要迎接我入公署,若是此夢可以應驗,那我也死得其所了!”
章曠那說話的語氣,再配上他那慘白的臉色,顯得分外淒涼,何騰蛟想要再次勸說,可不知為何,話到嘴邊,卻就是說不出來。
無非就是些“莫要灰心喪氣,且留有用之身,再圖恢復”之類的話。
這些話說出來,恐怕連何騰蛟他自己都不能信服。
畢竟,拮據兩載,心血用盡,不僅不能恢復,還又喪師失地,更何望哉?
一聲長歎之後,屋中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
“督師,是下官一時氣餒,說了些喪氣之話,督師切莫放在心上……”
看到何督師似乎也被自己的消極情緒所感染,章曠如夢方醒,他連忙打起精神,強顏歡笑道。
“……先前,若是沒記錯的話,是三月十三,下官請親往茶陵,督調在那裡的張先璧來衡,以資守禦,先璧迫於下官之親往,已經振旅來衡,我兵雖新敗,但先璧尚是全師,況且其部下兵多將廣,有五六萬余眾,定可在衡州阻遏建虜繼續南侵!”
張先璧,也就是去年接受何騰蛟命令,和郝永忠分別兵分左右兩路,前往江西迎接隆武帝聖駕的那位總兵。
張總兵過往的經歷,和他的雲南老鄉兼同僚黃朝宣頗為相似,也是先在傅宗龍手底下混日子,傅宗龍死後輾轉諸督撫之下,後來又在張獻忠拋棄湖南之時,“收復失地”立下大功,成為了湖南的一方大軍頭。
不過,相比於苟在燕子窩中,很多時候完全把何督師當做空氣,為人處事相對比較“宅”的黃朝宣,張先璧是比較聽何督師話的,讓他去江西迎隆武帝的聖駕,他就去了,不得不說, 這已經非常給何督師面子了。
雖然身為迎駕軍的張總兵及他麾下軍隊,在隆武帝蒙難之前,便在攸縣一帶屯兵不前,可隆武帝蒙難的消息傳到湖南之後,大概是張總兵終於感覺時機已到,也可能單單只是因為部下糧餉不足,總之他率軍前往江西吉安府、袁州府一帶掠食了數月,正巧錯過了二月中旬孔有德軍團突破新牆防線,攻陷湘陰、長沙等一系列倒霉事。
得知湖南危急,張先壁開始自江西吉安退返茶陵,在茶陵縣東部休整的時候,他終於得到長沙淪陷、湖南明軍徹底潰敗的確切消息。
數以十萬計的大明軍隊,在清軍面前,竟然潰敗的如此之快,這可真是把張先璧給嚇得不輕,友軍的前車之鑒,讓他確信大清兵果然就是下凡的天兵天將,自己要想活命,就切不可與之為敵!
心中生了畏懼的張先璧,計劃走弋陽小路,然後繞過衡、長之間的兩軍前線,一直向西邊的寶慶府、辰州府一帶轉進。
那邊定然安全!
卻不曾想,計劃還未實施,章曠章總督就冒著淒風苦雨來到了他張總兵的營中,相對來說,張先璧還是比較老實聽話的,多少會把朝廷放在眼裡面,於是,在章曠的壓力下,他放棄了走小路逃跑的打算,答應章曠會率部下軍隊前往衡州守禦。
“五六萬”大軍行動比較緩慢,章曠在得到張先璧的公開承諾之後,因為牽掛衡山情況,就先行帶隨從快馬向衡山縣城返回。
一入城周僅二裡有奇的小小衡山縣城,聽聞何督師依然滯留在此,便立刻前去面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