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人坊醉仙樓,
此時,已經日上三竿,
正當李公佐帶著邊士寧等軍漢去吊唁焦四時,在距離醉仙樓不遠處的一間茶社裡,
幾位身穿衙門製式公差服的衙役,正圍坐在一張桌子邊喝著茶。
一位尖嘴猴腮,臉頰上長了一撮毛的衙役,將目光投向坐在主位上的一位大漢。
這漢子身材魁梧挺拔,四方國字臉上看不出表情,這衙役就是錢彪錢都頭。
一撮毛方勝有些討好似的將大漢面前的茶碗續滿茶水。
接著諂媚的說道:“錢都頭,不知您對這醉仙樓是來文活、還是武活?”
所謂文活和武活,就是大宋三班衙役們的暗話,文活就是有人出錢請衙役們去辦,某些只有官府出面才能辦的事。
當然,這裡面的醃臢事就是教訓、恐嚇沒有背景的老百姓,遇見不服氣的最多是押回府裡打一頓,不會害人性命。
但武活就不一樣了,一般是達官貴人對誰不滿意,或者王公貴族不方便出面。
就需要衙役們去羅織罪名,將一些富商百姓抄沒家產,最後輕者也是斷手斷腳,重者打死或流放。
國字臉的錢都頭冷冷的斜了他一眼,方勝縮了縮脖子,
解釋道:“不是小的多話,只是害怕一會兒兄弟們心裡沒數,下手沒輕重,壞了錢都頭的事。”
錢都頭想了想,抬手喝了口桌子上的茶,皺著眉頭說道:“既然方勝問了,我給兄弟們說說。
這次是文活,這醉仙樓的東家也是有背景的,萬一哪天得罪了人家,咱們可吃不了兜著走。一會兒你們看我眼色行事。”
眾位衙役連忙點頭應是。
方勝這時朝另外幾個衙役揚揚眉,意思是我可是替你們出頭,才這樣問的,你們可要承我情。
幾個衙役對他擠擠眼,意思是知道知道,誰不知道你方勝是錢都頭的心腹。
錢都頭並不在意手下幾人在擠眉弄眼。
他思忖著如何既要完成吳朝奉的委托,又不想罪醉仙樓以及他後面的靠山。
想著了好一會兒,他腦海裡忽然閃過,最近臨安府發生的一樁案子上面。
十天前,就在他負責的轄區裡,發生了一起命案。
在距離臨安府十幾裡遠的馮氏酒坊不遠處,有人發現了一具屍體,經過辨認這人是附近馮氏酒坊的夥計黃二。
這命案一直沒破,雖然說知府大人對此事非常上心,但這種案子哪能說破就破,到最後還不是成為一樁懸案。
這黃二在馮氏酒坊負責給各大酒樓、賣酒正店送酒,
之前醉仙樓用過馮氏酒坊釀的酒,但是後來不知什麽原因,馮氏酒坊斷了醉仙樓的酒水供應。
巧的是黃二在死之前不久還給醉仙樓送過酒,
既然黃二去過醉仙樓,那不如……
想到這,這位錢都頭心中有了主意,他將面前的茶水一口喝乾,環顧了幾位手下衙役,見他們仍在嘻嘻哈哈玩鬧。
敲了敲桌子說道:“你們幾個都打起精神,咱們去會會那醉仙樓東家。”
說著錢都頭朝一旁躲得遠遠地茶博士喊道:“茶水錢記在帳上。”
那茶博士哪敢問他要錢,諾諾答道:“不敢不敢,算請您的。”
錢都頭這才滿意的點點頭,帶著衙役們往醉仙樓而去。
……
醉仙樓前堂,
陸宏才正在和一位買酒的客官說著話,耐心解釋醉仙樓為什麽要限購。
“客官您包含,不是我醉仙樓不賣給您,實在是這酒釀造工藝複雜,產量一直不高。”
陸宏才一臉無奈的說道:“就今日開門這小半天,存酒都快賣光了。要不您明日再來?”
酒客看了看手裡的一小罐酒,不滿的說道:“這酒還不夠自己喝的,你們快快釀酒吧,明日一定給我留個一鬥。”
“您放心,少誰的也不會少您的,這醉仙釀一定給您留著。”
將這位客官打發走,陸宏才偷偷一笑,其實這醉仙釀怎會沒有庫存?
這只不過是用了外甥出的好主意——饑餓營銷罷了。
看到這醉仙釀如此供不應求,等新建釀酒坊建起後,還不是財源滾滾而來?
陸宏才站在櫃台後喝著茶,美滋滋的暢想著未來。
這時,醉仙樓門口來了一群拿著棍棒的衙役,陸宏才定睛一瞧,原來是錢都頭帶著手下衙役走了進來。
這錢都頭名叫錢彪,乃是臨安府三班衙役中的捕班都頭,明清時期稱呼為捕頭。
“三班衙役”是指站班皂隸、捕班快手、壯班民壯。
而其中捕班快手就簡稱為捕快,類似如今的刑事警察,負責傳喚被告、證人,並偵緝罪犯、搜尋證據等。
“直賊娘,這些討人厭的蚊蠅又來了,準沒好事。”
陸宏才心裡叫罵著,但是面上卻露出和善的笑容,趕緊出了櫃台,上前迎接。
“錢都頭來了,快坐,快坐……。夥計,將好酒好菜端上來。”
陸宏才對冷著一張國字臉的錢彪打著招呼,不想錢彪面色冷漠,一副公事公辦的架勢,
緩緩說道:“陸朝奉,不忙。我今日裡來醉仙樓不是來吃酒的,是有一樁案子要來問你。”
“案子?”陸宏才聽到錢彪的話,腦海回想一下,最近他並沒有遇到什麽事。
難道是最近給的“孝敬”太少了,這錢彪想要來醉仙樓摟兩把錢財吧。
畢竟不給你製造點困難,我怎麽張口要“好處”。
自以為猜到錢彪來的目的,陸宏才笑眯眯的說道:“錢都頭,是什麽案子啊?”
錢彪冷冷一笑,嚇唬他道:“我直接告訴你吧,是一樁命案。”
“命案?”陸宏才懵逼了,自己什麽時候扯上命案官司了。
他疑惑地問道:“您是不是弄錯了,我這老實本分的生意人,哪裡會惹上命案?”
錢彪看出陸宏才心底的畏懼,不由得心裡一笑,嚴肅的說道:“黃二你認識吧?”
“您說的是馮氏酒坊的黃二對吧?之前認識,自十天前醉仙樓斷了酒水供應後,就再也沒見過他了。”
“那我告訴你,那黃二死了。”
什麽,黃二死了?
想到那個有些偷奸耍滑,愛佔小便宜的送酒郎死掉了,
陸宏才胖胖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吃驚的表情,隨即疑惑地問道:“怎麽死的?”
看到陸宏才大驚失色,錢榮心底陰陰一笑,這老貨終於上勾了。
“被人殺死在距離馮氏酒坊不遠處的一個荒溝裡,你有什麽線索嗎?”
陸宏才搖了搖頭,趕緊憋清自己:“錢彪,這個案子和我一點關系都沒有,我從十幾天前就沒見過他了。”
看到陸宏才急於撇清自己,錢彪一揮手打斷了他的話,
“我不是懷疑你,而是那黃二在死之前曾經來過你們醉仙樓,所以我今天就是來通知你,醉仙樓先關門歇業吧。”
關門歇業,那不是要了我的老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