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處外觀雕梁畫棟,佔地不小的宅院裡
“嘶……哎呦,你這賤婢,輕一點……”
一道痛苦地哀嚎聲傳來,只見裝飾精美的一間堂屋裡,擺滿了字畫、瓷器等名貴飾物。
而在正堂一張寬大的羅漢床上,吳仁義仰躺著身子,一位丫鬟模樣的小娘子在給他臉上塗抹著某種藥物。
一旁的椅子上,一位年輕人一邊喝著茶,一邊看著偷看著丫鬟纖細的身子,
只是目光偶爾看向吳仁義,眼底浮現出一股嘲弄之色。
吳仁義感覺腫脹的大臉上疼痛難忍,揮手推開丫鬟上藥的手,
怒罵道:“行了,滾一邊去。連個藥都塗不好。”
丫鬟神色惶恐的退後一步,聽見吳仁義的罵聲,心底一顫,慌忙低頭退下。
“爹,那小子真有你的說的那麽厲害?”
一旁的青年長了對大小眼,這使得他的眉毛一高一低,看起來頗為滑稽。
這容貌奇特的少年正是吳仁義的獨子吳乾。
吳仁義撐著床沿坐起身,恨恨的說道:“廢話,我帶去的府中好手,不是他一合之敵。
不報此仇,我吳仁義誓不為人……哎呦!”
吳乾嘴裡吃著果脯蜜餞,一條腿耷拉在茶幾上一晃一晃,
高聲說道:“那該怎麽辦?要不派人晚上在巷子裡,偷襲暗算那小子?”
“什麽狗屁主意?”
吳仁義忍著臉上的腫脹,隨口呵斥道:“動動你那豬腦子好好想想,老子在醉仙樓裡剛挨完打,就有人偷襲與他,傻子都知道是我指使的。
再說了人家會沒有防備?再偷襲他豈不是打草驚蛇?”
坐沒坐相吃沒吃相的吳乾,聽到父親斥責聲,忍不住想著我是豬腦子,那你呢?
心裡腹誹了下,吳乾吊兒郎當的聳著肩,說道:“阿爹,那晚上魏老三估計沒下狠手吧。我看他是攔街貓才是,膽子雖大但屁用沒有。”
吳仁義忍著臉上的疼痛,腫脹的臉上三角眼已經變成一條細縫,他如今不在乎魏三下沒下狠手。
他也不在乎醉仙樓是否能拿到手,只在乎那舅甥倆會如何淒慘的去死。
想著想著,他的目光閃了閃,心中霎時有了一條毒計。
你李公佐和陸宏才不是要保住醉仙樓嗎?我偏不讓你如意,既然斷供酒水這招已不頂用,那就再給你找個麻煩。
想到這,吳仁義低聲對一旁吊兒郎當的吳乾吼道:“蛆了心的孽障,你就見不得你爹好?現在去將臨安府錢都頭請來,快去。”
吳乾正暗自幸災樂禍,被吳仁義一罵,嚇了一大跳,聞言趕緊起身拱手行禮道:“諾,孩兒這就去。”
不多時,吳乾弓著腰引著一道魁梧挺拔的身影走進屋子,
這身影身穿衙門製式衙役公服,四方國字臉上胡須修的整整齊齊,只是眉目流轉間閃過一道精光。
四方臉衙役剛進門,便看到側躺在羅漢床上的吳仁義,那腫脹如豬頭的臉,
吃驚的喊道:“唉呦,您這是怎麽了?是誰將吳朝奉打成這樣。”
吳仁義看到來人擺擺手,指了指下首的凳子,說道:“錢都頭,先坐下再說。”
請這位身材魁梧的漢子坐下,待下人奉上香茗,這才將自己在醉仙樓被打的前因後果,說給他聽。
錢都頭聽吳仁義說完,壓下心中的笑意,面色嚴肅的說道:“這醉仙樓的陸宏才也太囂張了。
吳朝奉放心,您的事就是我的事,我非讓他醉仙樓關門不可。”
“只是最近衙門事務繁忙,等我忙完一定替您出了這口惡氣。”錢都頭面色為難的說道。
吳仁義心中冷笑,這是不見兔子不撒鷹啊,隨即朝自家兒子使了一眼色。
吳乾會意將準備好的一個木匣子,放在錢捕頭旁邊的茶幾上。
錢都頭打開匣子,抬眼瞧去,只見匣子裡整整齊齊擺放著一片銀光閃閃的雪白銀子,估摸著有五十兩以上。
宋代的銀子雖然也能正常流通,但是在沒有美洲大規模的白銀輸入前,銀子在南宋還是稀罕物,所以銀子的價值比銅錢要高。
在當時一兩銀子能夠兌換兩貫銅錢。
而且銀子還有一個優點,就是比銅錢攜帶方便,
畢竟一貫銅錢可就幾十斤,商賈做生意幾百貫錢就要幾百上千斤,非得用車拉才行,不如銀子攜帶輕便。
錢都頭看到滿匣子銀錢眼神一亮,銀子可是好東西。
他將匣子合上,語氣誠懇的說道:“吳朝奉放心,公事可以先放放,還是您的事重要。
我記得最近馮記酒坊出了一樁命案,不如咱們這樣……。”
吳仁義心頭大喜,連忙說道:“有勞錢捕頭,來,喝茶。”
……
三元坊李宅
蒲蘭馨邁動著裙擺下紅色繡花鞋,拉著兒子的小手,
剛走進堂屋,就看見公爹李寶抱著小姑子李沐曦,朝一旁婆婆陸氏低聲說著話。
小沐曦上身穿著粉色鑲邊淡黃對襟褙子,下著素白色蘭花刺繡長裙,肌骨玉瑩的少女依偎在父親懷裡,
她兩手拿著吃食,白嫩如玉的兩腮像個小倉鼠一樣,一鼓一鼓的吃著東西。
蒲蘭馨剛進門,就朝著上首的公婆二人彎腰行禮,嫣然笑道:“阿爹、阿娘,我接思源回來了。”
正在陸氏身邊伺候的素雪,見自家大娘子走進來,連忙搬了一個繡墩放在下首,蒲蘭馨渾圓的**輕輕落座。
陸氏聽聞一道清冷悅耳的聲音傳來,抬頭看去卻是自家大兒媳回來了,
便輕聲問道:“息婦回來了,你不是去蘇府尋蘇氏女頑去了,怎麽和思源一同回來?。”
息婦就是後世媳婦的意思,在宋代一般稱呼自家兒子、女兒為息子、息女。
而這一稱呼習慣,在東邊島國一直流傳下來,到現在還在使用。
蒲蘭馨聞言鳳眸眨了眨,回答道:“阿娘,我們閨蜜之間就是在一起聊天解悶子。我是想早點接思源回來。 uukanshu ”
麗人身後安靜乖巧的李思源,見到大父(爺爺)、婆母(奶奶),
高興地一個箭步撲到祖母懷中,嘴上喊道:“阿翁、阿婆,孩兒回來了。”
陸氏看到大孫子放課回來,開心的將李思源摟到懷裡,
高興地問道:“我的心尖尖,小郎君。你回來了,今日晚食可曾吃飽?”
小沐曦聽到母親寵溺的聲音,撅了撅小嘴調侃地說道:“阿娘,他哪裡會吃不飽,我看這臭小子喝了一肚子的墨水。”
李寶聞言捏了捏小女兒粉嫩皙白的小臉,和藹的笑道:“就你怪話多。”
李沐羲如今已經八歲,隻比侄子李思源大三歲,兩人一同長大,雖是姑侄關系但卻情同姐弟。
幾人親熱的說著話,蒲蘭馨看到這溫馨的一幕,梨腮盛雪的臉頰上露出一抹微笑。
她將明亮鳳眸轉向公公李寶,問道:“爹爹去兵部問詢,可有好消息。”
李寶將女兒放下地,囑咐她和李思源出去玩耍。
他將矮壯的身子靠在椅子上,衝大兒媳擺擺手,說道:“自從官家絕了北伐心思,我等武將亦被打壓,時局如此,如之奈何。
武將複職哪是兵部能夠做主的。唉,只能和同僚們以酒澆愁嘍。”
說完神色落寞的端起茶盞喝了口香茶。
蒲蘭馨暗自自責,怎麽沒由來問這事幹嘛,惹得自家公爹不快。
她正要開口打破令人窒息的尷尬氣氛,卻聽見堂屋門外傳來一聲高喊。
“以酒澆愁?豈不聞以酒澆愁愁更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