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杯換盞、杯觥交錯.
時隔數月,郡公府的前院再次熱鬧了起來。
上一次是幾個月前,郡公府的嫡親大小姐的滿月宴。
雖說是納妾,儀式可有可無,但同樣是有一些講究與儀式的。
納妾是有幾個條件的。
一是要父母同意。
作為老爹的賈赦上個月才納了一房小妾,有什麽臉面阻止好大兒納妾?
二是要大老婆同意。
目前與賈琿共育一男一女,已經兒女雙全的李紈對此表示無所謂,家裡已經有七個了,再添一個不痛不癢。
再說了,李紈並不覺得賈琿會因為新的妾室而冷落自己,甚至還覺得他倆肯定會發生一些不愉快。
這些年李紈也算是見識過形形色色的人,識人的本事她自認已經有些火候。她早就看出來了,兩個從骨子裡透露著霸道的人在徹底把對方打垮壓服前,是絕對不會發生一絲妥協的。
至於什麽寵妾滅妻.
呵,做夢呢,別看賈琿平日裡時常犯渾,但那都無傷大雅的事情,其實他心裡比誰都明白,任何觸碰到能夠威脅他“立德”的事情,他都不會去做。
三要履行儀式——辦個勉強可以稱為“婚禮”的儀式。
婚禮SE。
具體則是先向妾室家送少量財物,即“納妾之資”。然後,一頂青衣轎裝著小妾,從側門或角門進屋,不拜天地、父母,隻向妻室磕頭、敬茶。
這個就因人而異了,對於納妾室進門,這年頭也沒有什麽成文的規矩,願意熱鬧就熱鬧一些,什麽親朋好友都能請,只要不越過自己娶正室時的規模就行。
至於不想的,那連辦儀式都不需要,直接一頂小轎從側門、角門甚至後門抬進來也無妨。
這一次就是辦的熱鬧一點的,畢竟賈琿這麽大的家業了,納貴妾連酒席都不辦一場是會被嘲笑吝嗇、不重視。
畢竟,土匪搶第十八房小妾上山的時候都還會大宴一場呢。
拜天地與父母,這是只有結發夫妻才有資格做的事情。
財物前幾日就已經送到榮國府東北角小院了,所以,只需要派一頂青衣小轎把薛寶釵抬到榮國府就行。
不知過了多久,廂房外傳來的喧鬧聲終於驚醒了被迎春的一番話搞沉默的薛寶釵。
“姑娘,轎子已經停在院子裡了。”薛寶釵的貼身丫鬟鶯兒一臉喜氣的從屋外衝了進來,但在感受到自家姑娘那低落的情緒時,臉上的喜氣頓時消散了不少,心中也不免生出一些惋惜.
作為薛寶釵的貼身丫鬟,她也算是與自家姑娘一同長大的了,又怎麽可能不懂自家姑娘的心思?
只是姑娘啊,回不了頭了啊!
命數如此,與其做這副模樣讓大家都不開心,為什麽不認命呢?
不過畢竟是主仆,鶯兒還是知道自己身份的,並沒有把這些話給說出口。
“姑娘?”
“是啊,是啊,轎子來了.”薛寶釵雙目無神的喃喃著,緩緩站起身來,目光透過鶯兒的身子看向了那頂用青色錦緞鋪面的小轎。
雖說實際上比平日出行時自己乘坐的小轎還要大些,可薛寶釵怎麽看都覺得這轎子狹窄閉塞.
“薛姨娘來了!”負責進院領薛寶釵去上轎子的大丫鬟喜鵲同樣一臉喜氣朝著薛寶釵問好。
多虧了薛姨娘進門,老爺開心,可是賞了大家半年的工錢呢!
與早在四年前就已經成婚的老哥唐十七與大姐頭黃鸝不同,喜鵲都已經二十一了,到現在都沒能嫁出去,依舊在郡公府上當差.
倒不是喜鵲不想嫁,而是找不著,她爹娘與老哥那個愁啊
雖說喜鵲的顏完全不輸榮國府的那些個大丫鬟、“副小姐”,可那張嘴實在是.
家裡年少有為的親兵、小廝、管事們覺得喜鵲不定哪天就會因為她那張嘴被人尋仇砍死,擔心連帶著自己也受牽連。
不過喜鵲似乎與努斯熱提這段時間接觸的比較多.說不定能成呢。
姨娘?
薛寶釵面無表情的掃了喜鵲一眼,沒有回應,只是輕輕下了台階,自顧自的繞過喜鵲走了
滿臉喜氣的喜鵲僵在了原地,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平日裡能說會道的薛姨娘為什麽會在這大喜的日子裡甩臉色。
怎麽?莫不是不願意進我們郡公府的門?
喜鵲轉過頭去望著薛寶釵逐漸遠去的背影挑了挑眉。
嘿,早前和你說多少次了,不願算了,不願算了,不願到時候給你在軍中找一個好的,當時是怎麽說的?“定當遵循婚約”?
怎麽,現在不願意覺得當姨娘不開心,委屈了?早幹嘛去了!
喜鵲不屑的撇了撇嘴,想要陰陽怪氣一頓,但心想若是因為自己的陰陽怪氣給了薛寶釵不進門的借口,實在是吃力不討好,也就作罷。
罷了罷了,等你進門之後咱們再鬥鬥法!
喜鵲冷哼一聲,遂跟了上去。
喜鵲雖然是丫鬟,但論起身份家世來,薛家反而不如。
無他,唐喜鵲的親哥哥唐十七雖然是親兵,但人家也是有勳位的!
從五品初授武略將軍。
這是他陣斬了察哈爾部的一個千戶再加上之前的積累的功勳賺來的,她唐喜鵲嚴格意義上講那也是官家小姐,是賈琿鐵杆心腹中的鐵杆心腹,比薛寶釵這個商家女身份可高多了!
要不是哥哥的社交圈子太小不好找夫君,也為了到府裡學學規矩,她才犯不著到府上當丫鬟呢!
郡公府前院。
坐在最前面的自然是賈家的長輩們了。
能來郡公府喝賈琿納妾的喜酒的就沒一個不是鐵打的關系,與之前去水澈園子的那批人高度重疊。
女眷們跟著老太太在正堂英泰堂內吃席,老太太照例坐在上首,下面就是邢氏與王氏,而後就是薛王氏與其他家的小輩主母們。
英泰堂外的院子就是男人們的地盤了。
賈家的男人們幾乎都來了,上百號人全都坐在下邊喝酒吹牛吃大席,好不快活。
最精華的就是坐在最靠近正堂的三桌了。
中間這桌賈赦這個長輩坐在上首處,難得充了次大輩。賈琿的一眾兄弟們則是坐在賈赦的下手,一口“伯父”、一口“世叔”叫的賈赦哈哈大笑,心情甚佳!
左邊這桌則是賈家的大輩們,由全族最老的賈代儒坐上首,賈珍坐在一側陪著,另外則是如賈代修等賈家旁系的長輩們了。
再一桌就是賈璉、賈珠、賈寶玉、賈琮以及賈環這些賈家的小輩們了。
薛蟠也在這張桌上,畢竟今日是親妹子的大喜事,所以薛蟠也終於被賈琿從軍營裡放出來了。
這段時間可是累壞他了。
自從被賈琿半忽悠半脅迫的扔進軍營,他是一天都沒睡個囫圇覺啊!
天不亮就被東府的焦太爺從被窩裡拖出來,不出來抄起棍子就是一通好打!
畢竟是薛家的人,是客人,焦太爺也不好讓他與賈家的子弟一樣享受鞭子。
急呼呼穿好褲子就開始跑圈,還是繞著校場跑十圈!
跑十圈也就罷了,關鍵是還有時間限制,就半個時辰,跑不完不準吃早飯。
剛去的時候薛蟠還對此嗤之以鼻,一個老奴才還敢打他薛家的哥兒?還敢不給他飯吃?
所以跑圈的時候,薛蟠也沒有把焦太爺當回事,只是裝模作樣的跑了幾步就開始步行走路了,全然不顧與他一同受訓的賈家子弟們同情的目光
對此,焦大也沒有說什麽,只是笑眯眯的看著薛蟠遛鳥似的在校場上走路,只是那笑容怎麽看怎麽危險。
半個時辰過去,見大家都跑去吃飯去了,薛蟠也準備隨大流去吃飯,然而沒想到的是,他竟然被焦大攔住了。
“老狗,給你薛大嘔——”
“爺”字還沒出口,焦大砂鍋大的拳頭瞬間正中薛蟠小腹,打的薛蟠雙腿離地騰空了一息的功夫這才重重摔在了地上,大腦變得一片空白,捂著肚子就開始吐酸水,膽汁都快吐出來了.
焦大還是笑眯眯的樣子,只是那眼神讓薛蟠覺得毛骨悚然.
“你叫老子什麽?”
“焦、焦老太爺.”
薛蟠從那以後就老實了,生怕焦大再給他一拳。
對於薛蟠的識相,焦大表示很滿意,而且畢竟是客,意思意思就得了,就沒有繼續打他。
薛蟠就這麽老老實實的在軍營住下了。
一個多月的時間,薛蟠的精神面貌確實是改變了不少。
再也沒有諢號“薛大腦袋”的大腦袋,甚至下巴都練出來了,原本看著壯碩實際上全是肥肉的身體也精幹了不少,肚子明顯小了許多。
再加上身上的那股子散漫勁兒也被焦大給一拳打散,往日的渾人竟然開始讓人覺得這是個人才了.
“呦,薛兄弟這是脫胎換骨去了?”坐在薛蟠身旁的賈璉端著酒杯調笑道。
“嘿,別提了!”薛蟠歎了口氣,朝賈璉擺了擺手,“你們東府的那個焦大差點沒打死老子”
聞言,賈琮也湊了過來:“啊?這麽說,薛大哥也被焦太爺收拾了?”
“也?琮兄弟,你也被焦大打了?”薛蟠看賈琮的眼神瞬間就親近了不少。
“這話說的,就好像家裡我們這輩人有沒被焦太爺收拾過的似的。”賈璉也歎了口氣,回想起當年被焦大練的死去活來的那段日子
作為第一批被焦大訓練的小輩,那可是吃盡了苦頭。
當時焦大是按照練正兵的訓練量來練他們這些少年郎的,下手沒輕沒重,可是弄傷了好些子弟。
經過不斷的調整,最終才形成了一套適合賈家少年郎體質的訓練計劃
“啊?不會吧,大都督也被焦大訓過?”薛蟠瞪大了眼睛看著賈璉。
賈璉點了點頭:“可不是,聽大哥說,他當年離家去西北前,可是與焦太爺學了半個月戰場保命技巧的!”
“是啊是啊,在咱大齊軍中,可不是所有人都能背著一個重傷員,爬冰臥雪一個多月從北海一路乾到雁門關的。”賈琮湊過來插了句嘴。
雖說賈琮也被焦大收拾的見了他就雙腿發軟打哆嗦,但賈琮對焦大的本事還是十分肯定且推崇的。
“嘖,那可是要好好跟焦太爺學學了。”薛蟠扇子磋磨著下巴上生出來的短須,小聲喃喃道。
按照大都督的這個架勢,日後說不定不,是肯定會帶著自己上戰場。
所以武藝強不強的不重要,關鍵是保命的本事一定要學好!
三人還想繼續閑聊,只聽門外傳來一陣敲鑼打鼓,三人立馬放下了酒杯.
“來了,新娘子來了!”內儀門外傳來的一聲吆喝瞬間吸引了大家夥的注意力,紛紛朝門口望去。
坐在兄弟這桌與他們喝酒聊天的賈琿也喝了口茶水望向了內儀門
一頂青衣小轎晃晃悠悠的被抬到了英泰堂前的院子裡,簾子一打,一個披著粉色蓋頭、身穿粉色婚服的女子從轎子中鑽了出來,扶著丫鬟的手,緩緩的朝著英泰堂走去.
依次拜見過長輩們,又給跪倒在地規規矩矩的給大婦李紈敬過茶,李紈隨意喝了一口又告誡了幾句後,薛寶釵便被送去了郡公府後院留給她的院子裡。
酒席一直持續到很晚,直到大部分人實在是喝不動了,這才相互攙扶著離開了郡公府
郡公府再一次恢復了平靜。
今日畢竟是大喜的日子,在李紈的刻意關照下,除了薛寶釵的院子外,她們所有人的院子全都早早落鎖,防賊似的防止喝的頭昏腦漲的老爺進來。
鴛鴦還貼心的用硬紙做了一些指示牌,插在後院的必經之路上幫著老爺去薛寶釵的院子。
蘅蕪苑。
實際上院子並沒有名字,只是薛寶釵在進入院子後新取的名字,除了她大家都不知道。
院子的正房,蓋著蓋頭的薛寶釵靜靜的端坐床上,等待著某人的來臨。
她已經等待了將近一個多時辰了。
腹中空無一物,饑渴難耐,只有桌上一點點高點乾果可以果腹,可又擔心吃下去後壞了妝容,薛寶釵便只是喝了點水,便沒了動作。
門外傳來一陣嘈雜聲,驚醒了已經有些困意的薛寶釵,聽到其中一道熟悉的男聲,薛寶釵瞬間緊張了起來。
“都退下吧!”
明顯能聽出醉意的聲音響起,屋外的丫鬟婆子們連忙應諾,隨著稀稀拉拉的腳步聲逐漸消失,薛寶釵知道,這個院子中就只剩下自己與通房丫鬟鶯兒了。
吱嘎
沉重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很快,一道魁梧的但走的有些搖擺的身影出現在了薛寶釵的面前。
“嗝!”賈琿打了個酒嗝,從桌子處拿了個凳子擺在了薛寶釵面前,緩緩坐下。
“薛寶釵”賈琿喃喃著,“把蓋頭掀起來吧。”
反正又不是沒見過,也不需要如尋常人家盲婚啞嫁那樣,掀蓋頭如同賭博。
喝了一肚子酒,他現在實在是不想動彈了。
自己掀蓋頭?
薛寶釵本已平靜的心思瞬間再度變得悲涼了起來,他甚至連蓋頭都不願意親手掀開!
心中之悲涼,再加上腹中的饑餓感與長時間等待帶來的急躁感瞬間轉化為怒氣,隻當是沒聽見。
“嗯?沒聽見我在說什麽?蓋頭,掀開。”賈琿見薛寶釵沒有絲毫的動作,於是出言又提醒了一次。
薛寶釵依舊不為所動。
“嘖。”賈琿抿了抿嘴,歪了歪腦袋直視著坐在床上的那道靚影,仿佛能透過蓋頭看到她的臉一樣。
什麽毛病?
雙手一撐膝蓋,賈琿有些踉蹌的站了起來,伸出手來就將蓋頭拽了下來往旁邊一扔,一張眼角帶淚,紅著眼睛倔強的看著自己的小圓臉出現在了賈琿的眼前。
“切,什麽表情,搞得好像是老子強搶民女似的!”賈琿被這表情弄的有些窩火,“怎麽,怎麽?你不服氣?伱覺得嫁給我很委屈?”
賈琿彎下腰將滿是酒氣的臉湊到了薛寶釵的面前,濃鬱的酒氣瞬間讓薛寶釵眉頭直皺,下意識往後一縮,但依舊咬著嘴唇,就是不說話。
“啞巴了?說話!”賈琿耐心逐漸消失,一臉煩躁的看著薛寶釵那張好像被土匪搶上山似的表情, uukanshu “怎麽?是你自己要進老子的家門的,之前說了多少次不願意就算了,我給你在軍中甚至朝中找一個良配,你是怎麽跟我說的,你再說一遍我聽聽?”
聞言,薛寶釵將嘴唇咬的更緊了,眼淚馬上就要掉下來,可就是死撐著一語不發。
就好像做錯事的是賈琿一樣。
見狀,賈琿逐漸失去了耐心,也失去了對薛寶釵的興趣。
“嘖,隨便你,愛怎麽著怎麽著吧。”賈琿撇了撇嘴,轉過身來端起茶壺嘴對嘴灌了一肚子水,而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薛寶釵的小院.
走在後院的夾道內,賈琿心頭的無名火越發旺盛,但無奈連續敲了自己好幾個妾的門都沒有得到回應,知道她們是好心,所以也沒有理由對她們發火,隻好回書房隨便對付一夜吧。
嗯?
走在夾道上的一道抱著東西走的急呼呼的身影豐滿的身影引起了賈琿的注意,葫蘆似的身形實在是太過勾魂。
“唉,前頭那個,站住!”
老爺的聲音傳來,瞬間讓前面的那道身影僵在了原地,甚至還發抖了起來
賈琿緩緩的走到了這丫鬟的身後,一巴掌拍到了丫鬟的屁股上,嚇得姑娘手上抱著的被褥都掉到地上了。
“轉過頭來讓爺看看!”不等姑娘回話,賈琿便伸出手來蓋到姑娘的肩頭,雙手一轉一道嫵媚中卻有一股子嬌憨氣的姑娘便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順著身旁黃鸝打著的燈籠的光仔細敲了敲,賈琿還驚喜的發現這姑娘眉間有一點胭脂痣
“走,今兒就你了,跟我進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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