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達?”李家族長雙眼轉了個圈都沒想起來這人是誰。
“平涼?”似是西北的一個地方,好像在哪天的邸報上看過…李百戶開始回憶近來的邸報內容。
身高八尺,腰闊十圍,拿著訶藜棒…
越想越熟悉。
李百戶想著想著就低下了頭,掃了一眼這人的腰間。
媽哎!
剛才隔得遠沒看清楚,以為只是掛了十幾個銅牌的裝飾品。
現在隔得近了,李百戶終於看清楚掛的是什麽了!
十幾個刻著某某伯、某某侯的牌牌,一邊一個大牌子,左邊一個寫著“敦煌郡公-賈”,另一邊掛著一個“平涼縣伯-魯”。
仔細一看,這腰帶甚至是一條犀帶…
李二十啊,李二十,你可是害苦叔叔我了!
平涼縣伯,魯達!
現在,李百戶終於回想起來了。
冠軍大將軍,甘肅鎮副將,平涼縣伯,魯達!
征西之役防禦反擊和碩特大軍,以數次先登破城之功晉級冠軍大將軍,又追隨大司馬大將軍賈琿北伐滅元,聽說還是殺穿幾萬人,率先攻上錫林浩特南城牆的無敵猛將…
等一下,大司馬大將軍賈琿好像就是那個敦煌郡公!
呵,完了呦!
“去他娘的平涼魯達,老子聽都沒聽說過,小的們,把他給我剁了,老子每人賞百兩!”李家族長見李百戶久久沒有動靜,越發的不耐煩。
馬鞭一指,就要讓李百戶帶的人過去弄死那個叫魯達的。
吃李老爺的糧,拿李老爺的賞,辦李老爺的差!
本地的百戶經過李家多年的滲透,早就已經成了李家的私軍了。
“別過來,都別過來!”聽到族長命令自己部下殺過來的話,李百戶這才如夢方醒,連忙跳下馬來。
可聽到賞銀百兩的消息,這群人哪裡還聽李百戶的?
“他是平涼縣伯啊!!”
李百戶淒厲無比的朝天大喊!
一個人的喊聲又哪能叫的醒被銀錢迷了心智的近百人?
一個個紅了眼睛的衛所兵們抽出腰刀,端起長槍,朝著那巨漢衝去。
“哈哈,來的好!”
魯達將左手抓著的李少爺扔上半空,雙手握住訶藜棒猛地砸在了李少爺的腹部,李少爺頓時蜷縮成一條煮熟的蝦一樣,被訶藜棒砸在了地上,竟是被生生攔腰砸斷!
那李少爺竟是一聲都未發出就命喪黃泉。
“啊,我的兒,我的兒!殺了他!給我殺了他!每人五百兩銀子!戰死撫恤三百兩!”
五百兩銀子!
本來因為李少爺的淒慘死法望而卻步的眾人瞬間就將生死置之度外,嘶叫著衝向了舉起訶藜棒看樣子像要衝陣一樣的魯達。
“別去啊,他是平涼縣伯啊…”李百戶一臉絕望的望著正在如潮水般向魯達襲去的士卒,這些理論上是他部下的士卒。
好像想到了什麽,李百戶突然回頭望向了那個正在不停大笑的族長……
近百號面色猙獰的士卒紅著眼睛朝著魯達衝了過來。
見到他們毫無章法一窩蜂湧過來的樣子,魯達輕蔑一笑,提起訶藜棒主動迎了上去。
這些衛所兵已經糜爛到連邊軍的腳趾頭都摸不到的程度了。
“啊啊啊!”
一個總旗打扮的人抄著雁翎刀衝在最前面,
看到魯達竟然主動迎了過來,內心不禁狂喜。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啊!
立馬將腰刀舉過頭頂,右腿一用力跳了起來,雙手握持刀柄就要一個力劈華山砍在魯達的腦袋上。
“來的好!”魯達見狀咧嘴一笑,沒有躲閃,反而迎頭撞了上去,正中總旗的胸口。猛烈的撞擊使得那總旗頓時泄了氣,昏了過去。手中的雁翎刀也飛到了不知哪裡去。
魯達一下子抓住總旗的腰帶,將他當作盾牌來用了,頂著總旗就往槍陣裡一撞,對面的槍頭竟是卡在了總旗的肋骨上,進退兩難,疼的那總旗清醒了過來,四肢亂顫,只是嘴巴在開開合合,卻疼的發不出任何聲音來。
魯達的右手也沒閑著,往上一丟訶藜棒,抓在了大概三分之一的位置,輪了一個半圓就砸在了人群裡,當場打爆了四個人的腦袋,崩飛的頭蓋骨飛過人群,掉在了兩側的店鋪裡,嚇得圍觀群眾們驚聲尖叫著使勁往後擠。
“哎呦臥槽!”坐在二樓窗邊看得正起興的杜毅被冷不丁砸在窗戶上的頭蓋骨嚇了一跳,朝下面吐了口唾沫,罵了句晦氣……
能練成弓兵的沒一個笨的,見到那個叫魯達的如此輕易就殺穿了百人,早就嚇得跑了,理都沒理還在大喊大叫的李家族長。
這等狠人,自己百戶所的這百十號人估計還不夠他殺的,李家完蛋了,現在不走更待何時?
遠遠地看見弓兵都逃走了,魯達知道不再有什麽遠程攻擊了,就將左手抓著的屍體奮力的砸在了左邊的人群裡,頓時砸翻了一片人。
既然弓兵們都跑了,也已經突破槍陣了,那就沒什麽好防的了。
抄起訶藜棒,劈、崩、掄、掃,又是二十幾個人沒了性命,圍在魯達周圍的士卒們這才重新恢復了理智,見到滿地被砸碎的碎屍,驚恐的叫了一聲,連忙將身上的刀槍扔在了地上,邊跑邊脫著身上的破甲。
雖說身上的甲鏽的就剩下幾片了,但在庫房裡登記的可是保養完好的甲,帶著刀槍逃兵和穿甲逃兵,抓住後的懲罰可是天差地別的!
“別跑,別跑!都給老子回來!啊啊啊!”李家族長見大勢已去,瘋魔一樣揮動著馬鞭,可路過他身邊的士卒們沒一個理他的。
“伱娘的!給老子下來!”
一個滿臉大胡子的逃兵一把攥住了李家族長揮舞的馬鞭,用力一拽就把猝不及防的李家族長拽下馬來。
又彎下腰來,一把把李家族長腰間掛著的錢袋拽了下來。塞進了自己的懷裡。大腳踩在李家族長的胸口上,右手一用力就把馬鞭奪了過來,跳上馬使勁用馬鞭抽打,朝著後面狂奔而去,很快就沒了蹤影。
爺投山賊去!
幾個呼吸的工夫,還活著的幾十號士卒就跑沒影了。
“造反了,丘八造反了!”躺在地上,胸口還印著一個大鞋印的李家族長,雙目無神的喊著什麽,聲音宛若老驢。
眼前一黑,一道身影遮住了他頭頂的太陽,李家族長定睛一看,原來是提著刀的李百戶。
“十三,你來的正好,快…”
李百戶突然暴起,舉起刀就把自己這二哥的腦袋給剁了下來,提溜著發髻就抓了起來。
“伯爺饒命,伯爺饒命!”
見到魯達看向了自己,李百戶立馬跪了下來,高舉自己二哥還在滴血的首級,不停的喊著饒命。
伯爺!
剛才外面太吵,各家店鋪裡的圍觀群眾們沒一個聽見李百戶在喊什麽的,如今那群人都跑了,李百戶的這聲“伯爺”,著實是震驚到他們了。
一個伯爺來博望鎮這小地方了?
好凶殘啊!
幾個大膽的悄悄從店鋪門口探出腦袋,見到了滿身血肉的魯伯爺,犯起了惡心。
就在這時,一陣風刮過,將大街上的血腥味和屎尿的臭味刮進了店鋪裡。
眾人再也忍不住,捂著肚子彎腰吐了起來……
“伯爺!”
坐在窗邊的杜毅一個激靈差點摔下椅子來,幸好及時抓住了窗沿,穩定住了身形。
完了完了,自己那句叫罵,若是讓這位爺給聽見了…
不可能不可能,剛才那麽亂,這位魯伯爺怎麽可能聽見!
博望鎮百戶所。
節堂。
魯達大馬金刀的坐在主位上,而原本這個位子的主人五體投地的跪伏在中央位置。
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就等著魯伯爺如何處理自己了。
魯達坐在主位上默不作聲,腦海中不斷地梳理著這個李百戶的話。
由於本地守備的兒子拜了官拜大理寺少卿的李家四老爺,李慶為師。作為交換,他手底下的一個百戶所名額就被李家拿走了,放置在李家的地盤——博望鎮。
名義上,這個博望鎮百戶所是聽命於當地守備的。但實際上,百戶是李家的,下面的總旗小旗也都出身於李家以及姻親家族,等於整個百戶所都被李家把持住了。
然後,仗著朝中有人以及手裡把持著的百戶所,李家赫然就成了博望鎮的天。
“直娘賊!”魯達突然大罵一聲,一拳頭打爛了身前的堂案,嚇得李百戶一個哆嗦,差點尿出來。
這已經不是他能處理得了,雖然他是甘肅鎮的掛名副將,但大齊的邊軍和地方衛所完全不是一個系統的,就是自己成了一鎮總兵官,那也不能越過五軍都督府和當地的衛所指揮使去懲戒一個駐守百戶所!
等等,五軍都督府…
對啊,我琿兄弟可是左軍大都督啊,聽說他就在金陵!
總的來說,他魯達這一次殺戮算得上是自衛反擊。畢竟是本地的衛所,在知道自己身份後仍然選擇了朝自己進攻(李百戶朝著他們大喊自己的身份,離得近的肯定聽見了,但他們都沒有停手,而是繼續攻擊自己)。
百戶所率先動手,這叫以下犯上。只要把這一點做實了,自己這殺戮同袍的罪名基本就無罪釋放了。
“咳咳,兀那鳥廝,還不快過來給爺爺磨墨!”
“來了來了,卑職這就給伯爺磨墨!”聽到魯達的話,李百戶頓時松了口氣,看來命暫時保住了。
至於現在博望鎮的情況,李家應該已經派人往衛所和五軍都督府跑了吧,對了,還有大理寺四哥那裡…
至於二哥的生死,那已經不重要了,家族的存亡才是最重要的,四哥肯定能理解的。
魯達離了百戶所,往棺材鋪走去。
來百戶所之前,他就已經把仆役少年的屍體送進了當地人介紹的靠譜棺材鋪裡。
花了些銀錢讓棺材鋪幫著他走程序,幫忙找和尚道士和墳地之類的棺材鋪都能幫忙聯系,兩三天的時間差不多就能把仆役少年送走了。
“掌櫃的,小兄弟的屍身收拾的怎麽樣了!”
還沒進門,魯達就朝著鋪子裡喊了起來。
一個精瘦的體面男子小碎步走了出來。
“哎呦,伯爺,這才多長時間啊,還在清洗著身體呢!您放心,請的是咱們街上最好的師傅來清洗化妝的。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啊!”棺材鋪掌櫃點頭哈腰的朝著魯達說道。
“嗯,好好弄就是,風不風光的另說,一定要給這位小兄弟辦的體面一點,放心,灑家不差那點銀錢!”
“哎,有伯爺您這句話,小的就放心了!”
魯達近了棺材鋪,仔細挑了一口不錯的柏木壽材,沒有什麽複雜的花紋,就是結實。
掌櫃的又把負責殯葬各個環節的師傅們請了過來,大致說了一下流程,魯達覺得沒什麽不妥的,也就由著他們弄了。
從懷裡掏出一張五十兩的銀票給了棺材鋪的掌櫃,算是定金,等那少年下葬了就把剩下的錢結了,完事之後,就離開了白事一條街。
他魯達才不會去住那個勞什子百戶所,這裡也沒有他那些兄弟們家的產業,這樣看來,還是去悅來客棧吧,自己也有一張悅來客棧發的紅木牌牌。
悅來客棧。
“掌櫃的,一件上房!”
魯達扛著他的訶藜棒與行禮走了進來,嚇得堂內的江湖中人連忙低下了頭,看都不敢看這凶人一眼。
“這…伯爺,不巧,這上房…正好住滿了…”
掌櫃的一臉慚愧的走了過來,深彎著腰。
“沒了?一間都沒有了?拿著紅木牌牌也沒用了?”魯達有些不相信,一路從北平走來,他也知道了每家悅來客棧都有一到兩間房會專門預備給有紅木牌牌的老主顧。
“伯爺,今日真是趕巧了,您之前也有一位拿著紅木牌牌的老主顧來了,正好就住在小店的那間留給老主顧的房間…”
“那成吧,給我一間現在你店裡最好的房間!再備一桌吃食,要硬菜,快點!”
對於住的地方,魯達並沒有那麽多講究,草垛子都睡過,無所謂。
睡上房只不過是近年來養成的一個小習慣罷了,有就住,沒有退而求其次也沒什麽。
既然有錢了,那就不要虧待了自己。
在與掌櫃的商量完菜單後,魯達就轉身找起座位來了。
大堂內的座位都被坐滿了,那就拚桌。
一個正在獨酌的身影出現在魯達的眼前。魯達見他桌子上就一盤蠶豆,於是就走了過去,想要和他拚一下桌。
“哈哈,這位兄弟,不知可否…”魯達豪邁的大笑,走到了這正在獨酌男人的身邊,想要提出拚桌請求。
“用不著,伯爺,我這就吃完了!”將最後的幾顆蠶豆迅速用筷子夾進了嘴裡, 仰頭就把剩下的酒通通關進嘴裡就要走。
“哎,這位兄弟稍待片刻!”
魯達看著仰頭喝酒的男子,突然覺得有點眼熟。
那人並沒有停下來,收拾東西的動作反而更快了。
這下子,魯達察覺到這人絕對有問題!
“哎哎哎,這位兄弟何必走的這麽急?我聽兄弟你的口音像是河北那邊的,定然是來這裡跑商的。我看今日天色已晚,相逢即是有緣,不如你我二人把酒言歡,好好喝一頓?”
“不了不了,我這有一個…”
那人話都沒講完就突然就背上包袱朝著門外跑去。
可惜,魯達更快。
訶藜棒突然伸了出去,刹那間擊中了那人的後腰。
那人猝不及防之下,狠狠地臉著地拍在了地上,摔懵了。
“直娘賊,我說怎的如此眼熟,原來是你,‘北地**’陰六!受死!”
魯達說完,豎起訶藜棒就用下端重重的錘在陰六的後心上,頓時人就沒了聲響了。
又是一筆兩萬兩懸賞的外快入手!
“掌櫃的?這淫賊住的是那間?”
“這…伯爺,這個陰六住的是上房…”
“那好啊,趕緊去給我收拾出來吧,拿著!”
一塊約莫著一斤重的碎銀咣當一聲砸在了櫃台上。
“伯爺放心,小的這就去給您把上房給您收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