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城中的憂慮朱理表示了理解,“我佔了城縣尊就有失地之責,大家也都怕我說話不算話,銀子搶了還要傷人性命。咱們這是第一次合作,大家對我還不了解,有這些擔憂完全可以理解。”
對面兩人心中駭然,這匪首實在太好說話,不但滿嘴的理解,神態也是和顏悅色,可是兩人總覺得事情不會這麽簡單。
“其實我們這裡都是河南來的災民,對我們來說最重要的就是錢糧,其他的都好說,包括這十四稅,要是縣尊覺得向我們交稅失了朝廷體面換個說法也無不可,就說士紳捐獻賑濟災民,哪怕我寫個求招安的申辯讓縣尊拿去搪塞一下上面也都是可以的。”朱理繼續開出好的無法想象的條件。
“不過錢糧關系到我們這些人的性命,要是城裡在這上面還要克扣,就是不給我們兄弟活路了,那樣的話也別怪我們兄弟會心狠手辣,你們回去速速商量個數目,若是明天日落前見不到銀子,那就會有人見不到後天的太陽了。”朱理的語氣逐漸轉冷。
“大王容稟,城中實在是沒有這麽多現銀,這財產需要作價按四成交大王的稅,肯定要變賣,可是這事急切之間做不到,而且城裡家家都要變賣,又賣給誰去呢?”幕友趕緊解釋。
“這個情況我也知道,不過不是還有一些免稅的嘛。”朱理晃了晃手裡的一遝紙,“沒有現銀也可以用田地抵扣,我們這裡有許多饑民需要安置,我看你們這裡很多土地也都拋了荒,把這些地交給我們倒是一舉兩得。”
朱理漫不經心的說道,可是幕友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還從來沒聽說過賊人搶地的,他們真是視朝廷如無物啊!
“還有,我們兄弟會的地那都是安置饑民的,此等義舉縣尊那裡可要免稅啊。”
幕友覺得這世界完全顛倒了過來,囁嚅的說道:“縣尊那裡當然沒有問題,可是就怕上面追究。”
“那倒不怕,誰來追究我就打誰,挨頓打自然就不好再追究了,兗州府已經挨過打了,劉澤清肯定是不服的,等他打回來,咱們再把帳好好算一算。”朱理揮了揮手,滿不在乎地說道。
等到第二天大家哭天抹淚的把銀子、糧食和地契湊齊,可劉家院門緊閉,家丁都下發了武器,準備拚死頑抗。
見此情景大家又都躊躇起來,畢竟朝廷法度森嚴,自己交錢贖城還可以說被逼無奈,可是這樣攻打劉家,那也就和造反差不多了。
章立午作為聯絡員站在一旁冷眼觀瞧,看到他們的窩囊樣心頭不禁火氣,“你們行不行啊?不行的話,就我們來吧?”
縣令眼看此景,心中不禁焦躁,此事對他來說就如同在雞蛋上跳舞,朝廷、流賊、劉澤清他哪個都惹不起,本來想著只要自己不出面,將來總能搪塞,沒想到下面的人辦事如此不力。
面對縣令的詢問張師爺沉吟道:“這兩天我仔細為東翁謀劃,今天的事情,說到底還是要在朝廷上能過得去,所以既不能破城,也不能大起刀兵,還要城裡的大族一起乾,到時候朝廷就算追究起來,拿不到真憑實據,也就是個地方不靖,總好過掉腦袋。”
“誰說不是呢?可現在劉家這樣子,不動刀兵也不成啊?”
“這事還是得使銀子,劉家那些家丁也不都是能死心塌地地忠心護主,咱們找那些大戶們再湊些錢出來,收買一些,再糾結一些市井上的潑皮無賴,交給那個章立午,裡應外合,由他去把劉家連人帶東西都弄出城去,您再報一個劉家家仆交結匪人,引得強盜入城,咱們奮力廝殺才將歹人趕走,到時候各家大戶具結,這事差不多也就糊弄過去了。”
“好,好好,”縣令一連聲的讚歎,不過轉念一想,又有些擔憂,“把那些潑皮無賴組織起來交給章立午,要是他趁機作亂,大開城門可如何是好?”
張師爺在心中暗自歎息,說道:“東翁,這兄弟會若是真的想要進城,那隨時都可以進來,咱們根本擋不住的。”
“我是不懂這打仗的事情啦,那他們為什麽不進來呢?”
“昨天,我特意請那位章立午喝酒,套了套他的話,原來這兄弟會的掌家二哥特別仁義,若是破城,十萬人進來就免不了奸淫擄掠,所以能不破城就不破城。”
“胡說,哪有這樣仁義的強盜?”
“這還真說不準,我也跟城裡的一些江湖人士打聽了一下,人的名、樹的影,這托塔天王朱理還真是仁義。”
“這真是千古奇譚,哪有這樣的強盜,這年頭別說強盜,就說咱們這位劉大帥,那可真是活閻王,怎麽強盜反而仁義了。”
縣令連連搖頭之下,同意了張師爺的主意,向章立午又央告了一天的寬限,幾家大戶急忙湊錢拉關系去收買劉家的家仆,各種保票打下之後,大部分人都選擇了反水,畢竟形勢擺在這裡,若是冥頑不靈那肯定是死路一條,現在後路都已鋪好,該如何選擇並不困難。
劉家的陷落毫無懸念,章立午帶著人往前一衝大門就自動打開了,他們衝進去後立刻又把門關上,接下來足足用了兩天,才算是把劉家的財富全部整理清楚,其間還狠狠地懲戒了一批私藏金銀的潑皮和家丁,章立午不愧是在舊軍隊做過把總,兩天時間就把手下這批亂七八糟的家夥收拾地服服帖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