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戰已經進行了五年,這五年間雖然有過對停戰的種種說法與各種猜疑,但這五年就這樣在和平中度過,更多的人生活開始逐漸有所轉機,並且在物質上出現了少有的富余,這種富余體現在人們的面部表情上,有著一種無法掩飾、言語的歡樂。這歡樂來的如此的純粹,如此的真實,如此的直接。
這個世界上,我們無法抗爭的是規律,無法反對的是規律,無法打敗了的是規律。而生命就是這所有規律中的一種,誰也無法抗爭“生命”本身他走向衰老、死亡……至於死亡之後是否有新的一個世界?亦或是否會讓所有人去往那個世界?不得而知,因為從始至終、從古到今沒有一個人從那個世界輾轉回來告訴我們,更沒有人在活著的時候去往過那裡。
在南方帝國中,兩名年輕的學士王紹(字承宗)、曾臻(字子全)前往南方龍場山向一位老學者孔文(字博聞)求教,此次已是他們第三次相見……
孔夫子:承宗、子全此次因何事而來?因何事而惑?
承宗問:先生,人為什麽會記不住歷史教訓?而是總讓歷史重演?
夫子道:人生如晝夜,交替出現;歷史同樣,交替出現。這是重演嗎?亦或是完全的重演嗎?
子全問:先生,這種重演是否意味著雖然看上去一致,但還是有區別的?
夫子道:晝夜交替是萬物運行之規律,沒有任何人可以以任何方式改變,就如同你不能讓太陽升起在子夜,不能讓月亮升起於正午。但這並不代表每一天都完全相同亦或給你的感受相同,每一天的天氣有變化、有恆長,這就是你看到的教訓為什麽會重復出現。
承宗問:萬物有晝夜、有四季、有年輪,這是否也是一種重演?
夫子道:年輪、四季不過是拉長後的晝夜,其實質相同,晝夜有時會有狂風、暴雨,也會有晴朗、熾烈,也會有陰天、豔陽天,這一切都是運行的法則,我們只能去順應和利用這法則,而不可能去改變這法則。
承宗問:那法則無法改變,我們人類豈不是很渺小,也很無助?
夫子道:渺小、無助?是你自己告訴你的,在此過程中,你已經對其加入的價值判斷,你認為“渺小、無助”是無意義的亦或無價值的?
子全道:夫子,這種價值來源於自身對自身所處環境的總結或評判,人類也許本就是無意義或無價值的,只是我們需要前行,需要賦予我們對某事物一種所謂的意義。
夫子道:我們終將走向死亡,從出生到死亡是一條“單行道”,正如從白晝到黑夜,是否有從“黑夜”走向“白晝”,不得而知?但這並不意味著我們可以在此過程中等待“黑夜”,“一片白紙好畫圖”,你可以任意且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繪製,這都是你自己的事情,與他人無關。
承宗問:那既然死亡不可知,那為什麽我們要祭祀祖宗?又在親人逝世後痛苦不已?死亡的人對我們來說意味著什麽?
夫子道:死亡是我們觀察他人的屍體、以及想要對話卻無法實現的狀態。我們在祭祀時,其實是自己和自己的神性對話,是想將自己抽離出來然後進行查勘,“祭祀”除了在規定的節日進行,你見過人類在歡樂、愉悅的時候會前往祭祀嗎?很多都是在痛苦且不知道“如何處置”和“拿不定主意”時進行祭祀,想要獲取一絲靈感或引導。死亡的人對於有的人來說,是一面鏡子,活著的人可以用死亡這一面來觀察自己,也可以引導自己,可是這面鏡子給人的感受是不相同的,有人看到了對存在的珍惜與肯定,有人看到了對存在的排斥和否定,有人看到了對存在的肆意妄為……
子全道:既然無法知曉死亡,那還是做好“生”之事。
夫子道:向死而生,則生之生也;向生而死,則死之死也。有著死亡的覺悟,然後去以生的力量去行動,如此,則個人就是自己的主人,自己的超人。
承宗問:夫子,有時候我們以宏大的方式及相應的陪葬品予以下葬,是否也是向死而生的一次確認?
夫子道:是的,這些宏達的方式及相應的陪葬品不是為了給死亡的人進行陪伴,而是給活著的人一種心理安慰,所謂“安而後能得”(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或許就是這個道理了吧。
承宗、子全道:夫子,那此刻當下我等該如何行之?
夫子道:遵從天命,順應蒼生,行於所當行,止於不可不止。
承宗、子全道:謝夫子。吾等定盡全力以佐天下,為萬世開太平。(引:《橫渠語錄》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夫子默然:天道常變易,運數杳難尋。成敗在人謀,丈夫在世當有為。
拜別夫子後,兩人離開“龍場山”,前往京師(王之駐地)。
當時間來到南方憲皇帝二十年,北方奉誠可汗三十六年,春。
有人傳言,說:“憲皇帝龍體抱恙,已近三日未能臨朝。恐近來發生變故。”
有人傳言,說:“親軍由憲皇帝下令,由太尉齊道彥控制,以防發生宮變。”
有人傳言,說:“左右丞相已多日內未回府,宿於外宮值班大殿。”
有人傳言,說:“憲皇帝一切正常,只是近期偶感風寒,臥病在床,並無大礙。”
有人傳言,說:“親兵依然由憲皇帝控制,根本沒有下令由太尉齊道彥掌控。”
有人傳言,說:“左右丞相最近宿於外宮僅為國家重大項目建設、北方情況變動有關。”
…………
所有消息一時之間,無法分辨,就連除皇宮近侍及左右丞相、太尉、太子之外之人均不知詳情。
南方憲皇帝二十年,北方奉誠可汗三十六年,春,農歷三月三日,這一天憲皇帝依舊召開了朝會,並無發現有所異常。憲皇帝向太醫要求,在讓自己挺三個月,他需要這三個月的時間來穩固時局和安排後事。太醫答應憲皇帝要求,過度的透支生命,也將過早的結束,使用藥物激發最後的生命之光,這光將會在驟亮之後直接熄滅,毫無預兆……
有的時候,身為君王,只是為了向眾人展示所謂一切如常;有的時候,身為君王, 也無法按照本意選擇,身體已經無法繼續,但依然不能在此刻離開,所有事情尚未完成布局,這一切身不由己,但也只能如此這樣。
這一段時間,北方也傳來消息,奉誠可汗已多日未見諸部落首領,目前一切事務由其長子負責,草原上也開始在重整兵力,進行多線集結。憲皇帝、左右丞相、太尉皆互通此事,在此危急關頭,一切都有可能重新再一次重演,戰爭也可能重新爆發。一方面憲皇帝決定:立即秘密準備邊境之事,同時令“N”組織及時探聽北方消息;另一方面,秘密加強親軍對火器的應用及訓練(該事件由太尉親自負責),以備不時之需。
一封封有關“加強戰備與物資儲備”的急遞指派專人送達邊關,這一事項只能行動於秘密之中,一旦被對方發現,則可能會立刻發生對抗與戰爭……
南方憲皇帝二十年,北方奉誠可汗三十六年,夏,當北方報喪的使者抵達南方後,憲皇帝拖著最後一口氣,於床榻前會見了太子、皇后、左右丞相及太尉。憲皇帝道:朕繼大位二十年,戰爭已佔去一多半,如今和平數年,國力稍有恢復,南北雙方均處於王位更替之時,一定要慎而又慎;太子年幼,血氣方剛,知進而不知退。現將太子托付於三位,定要保境安民,維持太平;朕死之後,切勿大辦葬禮,一切從簡。……後事就托付於你們了……
太子、皇后伏於憲皇帝床邊,一聲一聲的呼喊,已無任何回應……內侍在左右丞相的示意下傳出了“皇上龍禦歸天”了的消息……一切按照禮治,開始了國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