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在太守府吃肉喝酒,玩弄擄掠來的良家婦女,坐中央的王彌端起大碗對眾部下道:“乾!”然後低頭猛飲,酒水順著他的胡子流到衣服上,他卻不以為意,身旁的“美人”用綢布趕緊幫他擦拭,這是前青州刺史的家妓,落到了他的手上,輕輕一攬,抱在懷裡,用力親一口,懷裡的美人花枝亂顫,王彌抓一把肥肉,哈哈大笑。
如今他已年近五十,本來幾年前就不近女色了,起兵叛亂之後,仿佛迎來了人生的第二春,回到了自己年輕時候一樣,**高漲。
王彌可不是平民出身,祖父王頎是曹魏時期的將軍,原本在魏國東北戍邊,正始年間,官至二千石的玄菟郡太守,後任帶方郡太守(這兩個郡都在今朝鮮半島境內),但是後來參與了魏滅蜀的戰爭,憑借功勞在晉武帝的時候當上了正兒八經的二千石——汝南郡太守。
從東漢以來,人們就注重家世,王家這種底層因戰功起家的家族,當然被別人看不起,他祖父去世後,父親沒有才能而湮滅無聞,到他這一代之後,王家衰落到了地方土豪的層次,在講門第的晉朝,他家這種土豪,才一代人之後就離開了朝廷,屬於爆發戶罷了,沒有憑借運氣和文才深入打進士大夫階層,最終早晚會敗落。
王彌小時候起就羨慕戰國時代的遊俠,那時候他家還很有錢,王彌不事生產,到處遊蕩,泰始年間到遊歷到洛陽,士族看不起他這種遊俠,當時正在洛陽做人質的劉淵卻沒有這種成見,最喜歡王彌這種勇武的豪傑,他自己就武藝高強。兩個人年紀相仿,很合得來,結為好友。
司馬家還未篡權之前,劉淵就和司馬家有了聯系,司馬家當政之後,王渾曾向晉武帝司馬炎推薦劉淵,司馬炎本人很欣賞劉淵,打算讓他參與攻打東吳的戰爭,當時的侍中孔恂和和尚書令楊珧因為他是匈奴人,勸諫武帝說胡人有能力之後會反叛,不能信任,晉武帝於是放棄了對劉淵委以重任。劉淵因為這件事,對晉朝更怨恨了。
作為劉淵的好友,王彌本來就對劉淵表示同情,劉淵還曾經給他說,因為他是匈奴人,估計要被在朝廷的士族害死在洛陽,在宴會中長嘯,聲音淒切,把眾人都嘯哭了,劉淵不僅沒死,宗王戰爭,他還以聚集匈奴為成都王司馬穎作戰為名,回到並州的匈奴部族,自立為王。
王彌回到故鄉東萊郡之後,朝廷推出的各種政策措施,讓王家的利益受到很大損害,王彌對晉朝更是恨之入骨,其實他家又沒為司馬家做什麽大貢獻,離開了朝廷,誰還理你,有了權力,才有劃分利益的資格。
後來晉武帝司馬炎死後,司馬衷繼位,宗室內亂不斷,山東又是一個天師道泛濫成災的地方,估計天師道的信仰給這些心懷不軌的人以借口,一切都是變動的,為什麽皇帝要由你們司馬家一直坐,去年東萊郡惤(音尖)縣縣令劉伯根自稱惤公叛亂反晉,這還了得,朝廷任命的地方官叛亂了。
這就是古代朝廷的無奈了,知識分子裡儒家得到發展,講秩序尊卑,反叛的人就少,宋明叛亂的都是些目不識丁的老百姓,只要聽話,儒家的知識分子即使貪汙謀私,皇帝也只能認了,管不完,天地君親師,至少大家不敢亂動。不然相生相克,可能我算一下,輪到我家做皇帝了,我得造反了。信了道,信了佛,你是聽三清的,還是聽皇帝的?你是聽佛祖的,還是聽皇帝的?
想想自己的好友劉淵,趁著晉朝宗王互相攻擊,趁機叛亂,兩年前就自立為漢王,還曾多次擊敗朝廷的軍隊,朝廷拿他們沒辦法,王彌想想就很向往。
去年一聽家附近有叛亂發生?王彌這心裡無君無父的人,帶著家裡的奴仆就跑去參加了,王彌這種武藝高強的土豪,有糧食有人,劉伯根當然歡迎了,當即就任命他當長史。劉伯根進攻臨淄,擊敗了劉暾,卻被鎮守將軍王浚派兵打敗,最後劉伯根戰死,王彌帶著其余人跑得快,活了下來,被兗州刺史苟晞弟弟苟純追著打,沒打死,最後化身盜匪,四處流竄,打家劫舍。
二月,自號征東大將軍的王彌,流竄青州,徐州打了幾次勝仗,最後殺了兩個刺史,刺史啊,這在往日可是他仰視的二千石,如今被他如殺死狗,享受著刺史美人的服務,王彌飄飄欲仙,感覺前所未有的好。想到如今打敗了太傅司馬越派來平亂的鞠羨,還殺了他,已經徹底得罪了官府,司馬越來真的,自己不一定打得過,想要找大腿抱。自己老朋友在如今自立為王,王彌經常和他聯系,決定寫信去問問是否可以投靠他。不久之後,劉淵傳來消息,拜他為鎮東大將軍,青徐二州州牧,都督緣海諸軍事,封東萊公。看看一個土地主,如今當兩個州州牧,總共四千石了。
而與此同時,江南的陳敏也叛亂了。陳敏原本也是寒族出身,在宗王戰爭中得到了賞識,先是投靠齊王司馬冏等運糧有功,升合肥度支。後來在平定義陽蠻張昌之亂中立功,被授官廣陵相。父親去世之後,離職守孝,後來看中原大亂,決定佔領江東,重建“東吳”。
消息傳到洛陽,洛陽百姓一時人心惶惶。宮城裡,皇帝司馬熾拿到陳敏叛亂的奏疏,心裡也是很苦澀,但在內他沒有多少實權,司馬越掌管如今的皇室大軍,他想恢復祖父武帝時期的疆域,只有在夢裡實現。如今最要緊的事情是扳倒自己的叔叔司馬越,然後再圖謀其他。而如今司馬越在朝廷雖然是一手遮天,可是地方很多人卻對他不滿,只有他的兄弟們堅定地支持他。
而太學太傅府,司馬越就難受了,皇帝不當家不知道家難當。李家幾年前就佔據了益州,距離遠可以暫緩,並州劉淵,司馬越幾次派大軍去攻打都無功而歸,如今青州徐州也亂了,重鎮鄴城也是岌岌可危,南方陳敏如今公然叛亂。北方王浚對他也是愛答不理,壞消息一個個傳來,司馬越如今都快抑鬱了。
皇帝還找機會惡心他,可如今能讓他暴斃嗎?各個地方勢力早就在等他這樣做,然後進軍勤王,他自己也在意自己的身後名。
過年之後,王衍就在思考王青所說的家族去南方發展,這段時間各種壞消息傳來,他也覺得北方岌岌可危。今天決定和司馬越見面,給弟弟王澄求官。
這天,王青來太傅府和司馬越見面,司馬越現在已經沒有了談玄的心思。
“王尚書,來找本王什麽事?”
“太傅,如今北方岌岌可危,我認為要謀劃南方,以助力太傅能坐穩北方,如今中原四處動亂,北方王浚傭兵自重,青徐又再陷戰火。”
“可是南方現在也不安穩了,陳敏也在江東叛亂,夷甫不知道嗎?”
“陳敏叛亂,指日可平,太傅不必如此憂慮。”
司馬越納悶,想聽聽王衍接下來怎麽說。“尚書為什麽會這麽想?”
王衍接著侃侃而談道:“陳敏, 苦寒出生,江東士族朱,張,顧,陸等世家怎麽可能接受,身為士族俯身在一介寒門之下。而且聽聞陳敏在江東,重用子侄,他們卻胡作非為,雖然未必是真事,不過卻反映出江東士族的看法,江東大族,必然早已經心生不滿。當年江東孫家之所以能建立東吳是因為他們本身就是武力世家,經營多年,現在江東豪族義興周家,吳興豪族錢家都不可能對陳敏言聽計從,陳家根基尚淺,只要江南士族豪族反對,江南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平定了。”
司馬越聽了這番話,心裡也很認同,焦慮少了一些。“夷甫認為,江南平定之後,如何建設南方?”
“太傅,江東富庶,叛亂平息之後,可派一心腹鎮守江東,荊州自從劉叔和(劉弘)上任後,征討叛亂,如今已經平靜,然而也容易生亂,如今朝廷承受不住更多的烽煙了,舉賢不避親,我弟弟王平子(王澄)可當此重任。還有江州,豫州,此時都是重中之重。南方只要不再混亂,即便有萬一,太傅也可以退居南方,伺機收復北方。”
“夷甫此言,深得我心,王平子名滿天下,想必定能治理一方。”
東海王司馬越這麽一說,王衍就放心了。
……
王衍走後,司馬越和自己的心腹商議此事,大家都覺得事到如今,經營南方是個好退路,他們被接連而來的動亂已經搞得焦頭爛額了,便先安排下荊州刺史王澄的位置,揚州刺史在揚州平定之後,再選一個司馬越集團的藩王出鎮,南方以此二州物產人口最多。只要能安定這兩個州,後路就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