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也有例外,屬於特殊,比如當今皇帝的第一任皇后,娶的就是賈充之女賈南風,那是因為賈充幫司馬家篡位,高貴鄉公就死在他手上,做髒活這事在現在,那屬於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沒辦法,大家同是士族,有些事自己做不得,只能借他人的手來做。賈充父親賈逵一生效忠曹家,到他兒子,親自把曹家最後的大旗高貴鄉公給送走,保全了司馬家忠誠的名義,這就是扯,你都篡位了,還表現得很忠心的樣子。
這就是這個時代,做忠臣甘願去死這種事是需要時間的,讓時間給天下讀書人打上忠心報恩的思想鋼印,大漢養士百年,才有敢仗義死節的人出現。何況曹家本就出身卑微,太廟裡甚至還放上了宦官曹騰的牌位,漢代宦官什麽十常侍之類的,儒家的讀書人那是恨到骨子裡的,權力就那麽一點,分給宦官一分,大家就少一分。曹家走的是法家的道路,曹操看到兒子曹植媳婦穿的衣服繡花,不遵守他立的規矩,直接賜死。儒家講身份血統,所以做髒活的賈充,成了司馬家的鐵杆心腹,後面司馬衷娶了他女兒賈南風。
不忠,篡位,信奉儒家的人,誰心裡能過這個坎,司馬昭進位晉王,曹魏宰相,三公王祥,何曾,荀覬全都服了,這三個人可是三大孝子,在家孝,在朝廷忠,這是儒家的一套邏輯,司馬家現在公然說一套,做一套,這就是硬逼著大家精神分裂,最後只能寄托老莊,那麽較真幹嘛,忠與不忠一樣,其實差不太遠,呵呵,於是搞出了玄學。在家我孝順,出門做官我搞錢,最後導致所謂的清談誤國。似乎應證了那句話,上天給予你的一切,早已經標好了價格。
王青堂叔王廙迎回司馬衷,封武陵縣侯。傅祇開府,王廙弟弟王彬被辟為椽。他倆的弟弟王曠此時為丹陽太守,王曠三年前剛生了個孩子叫王羲之。
這下家裡多了幾個名士,來拜訪的人更多了,天天在那裡吟詩,作畫,彈琴,喝酒,開派對,不過這對王青來說也有好處,他們這些人就不用和長輩一起吃飯了,每天吃飯都歡脫了不少。
這天王青吃完飯,再去客房閑逛,看到叔父王廙正和伯父王衍一起下棋,王家的教育那就是各種琴棋書畫,這些東西不懂點怎麽做名士,王家現在可是名士教育,不然怎麽出了那麽多大書法家,這就是多年的底蘊。王青雖然會下棋,但是棋藝不怎麽樣,好動的王青學了點皮毛就天天在那裡舉石頭,王澄也懶得管,王青想著後世的圍棋好像有十九條線,和現在有很大不同。
王廙棋藝堪稱二品坐照,對付棋藝三品具體的堂哥王衍,簡直只需要一隻手,看著小侄子王青坐旁邊看了一會兒棋,然後又若有所思。問道:“小青怎麽今天舍得離開你那破院子了,聽說你天天在那裡胡鬧,平時都懶得出來。怎麽,準備棄武習文了?”
王青回答說:“叔父,我那是在認真學習武藝,現在王家有幾個人能打得過我?習武挺好的,每天神清氣爽。不過叔父我有個問題,我們王家不缺錢啊,怎麽你都舍不得花錢在這圍棋上面?”
王廙笑了,輕輕用手指敲了敲棋盤,發出空~空~的悶哼聲,得意笑道:“檀木的,還是香檀你明白嗎?仔細聞聞,是不是有種甜甜的香味。明白什麽是好東西吧?這就是,下一天都不覺得累,叔父我走到哪裡,其他可以不帶,這個必須帶著走。”
王青心說,你不累那是因為你棋癮大。
“可是我看這棋盤明明可以多兩條線,縱橫各十九條,叔父,你不會是沒錢買棋子吧,畢竟這樣可要多買七十二顆棋子。這地方寬了,有更多的空間可以搏殺,不是更快樂嗎?叔父看來不喜歡下棋,舍不得花錢,當我沒說。”
哎,王廙陷入了深思,在腦子裡試下了一會兒,縱橫捭闔,發揮的余地更大,布局可以更講究,確實有點意思,對王衍說道:“兄長,小青說的似乎有點意思,我們要不做個棋盤出來試試看。家裡木匠今天不是來給我修理書案嗎?讓他立刻做一個來試試。”
大龍被殺,滿盤皆輸,這局就要落敗了,聽他倆說這話,也有點興趣,王衍對王青道:“小青你去吩咐王木頭,讓他準備準備,大略做一個出來試試看。”
王青答應,然後離開了,說到這個書案,王衍就生氣了,“世儒都快三十了,還這麽胡鬧,他如今都快三十歲了,你這當長兄的,讓他收斂點,聽說昨天吃了加量版寒食散,摔壞了桌案,如今王家在洛陽人多,顯得人才濟濟,太過聲張,顯得咱們家得志猖狂,過猶不及啊。還有,前段時間,王詹在我這裡拿了幾服上好的五石散,聽了小青說有毒,王詹悄悄拿去喂小雞,幾天之後,小雞就死掉了,他向我稟告,問我五石散是否有毒?”
“哎…”
“想想當初,何平叔(何晏)常常服寒食散,可能因此而子嗣不興。管公明(管輅)就曾說何平叔魂不守宅,血不華色。這寒食散,也許真不是好東西。濬衝(王戎)大哥就只有萬子一個兒子,想想也是濬衝大哥經常服食寒食散之後,似乎就再也沒生過孩子了。為了王家的繁盛,以後王家的年輕人就不要再吃寒食散了。”
王衍現在是王家的大家長,他說的話誰敢不聽,王廙也只能附和。
夜裡,王衍離開客房,穿著木屐在月下散步,今天的月光很皎潔,王衍也是下棋高手,自然明白棋盤從十七線變成十九線是非常大的改變。王青這段時間以來,似乎沒有了以前的暴戾急躁,從前經常把堂兄弟們打得滿頭包。前幾天他在家裡閑逛,遇到一個王青院子裡的少年,這個少年一看就很精神,不卑不亢,前不久不是流浪孤兒嗎?讓王衍嘖嘖稱奇。
十幾歲時,王衍就看出當時楊駿傲慢,想必得不到善終,佯狂沒娶他女兒。這些年來,時局震蕩,王家能得以保存,王衍眼光是沒得說得,長女王景風和次女王惠風的婚姻都是失敗的政治聯姻,但是王衍都及時轉危為安,把兩個女兒養在家裡,不過多雙筷子罷了。
王青這個小侄子,雖然平時行事低調,看他收養孤兒,以前王衍還以為是他一個人玩孤單,家裡沒人理他,如今看來他所謀甚大,王衍決定好好再看看他接下來會幹什麽。
被盯上的王青什麽都沒發覺,趁著月光,穿著木屐走到仆人住的房子外面,天黑了,這裡是沒有燈的,王木頭和其他不需要上班的仆人早就睡著了。王青敲了敲門叫:“王木頭在這裡嗎?過了一會兒,王木頭開門出來,看了看來人認不出來是誰。
能在王家做事的木工,手裡指定有活,對於手裡有活的人,王青是比較客氣的。
“我是王九,這麽早就睡了?”
“九郎君,黑漆漆的,當然要睡覺了,不然看月亮嗎?”
“你們在鄉下都睡這麽晚?”
不到城裡來替主人家修家具,真不知道,王木頭心想王九郎君有病嗎?大晚上找我聊天?在鄉裡晚上不睡,搞那種娛樂活動?時間久了也膩了啊,隔三差五搞搞,不能搞多了。
“九郎君,我們那裡是王家的地,我們都是王家的佃客,我們手藝好,專做木工的,洛陽城裡也沒幾家比得上,市裡一成家具都是我們做的,看行情吧,需要家具多,我們就點上油燈乾,不然天黑就睡了。”
“那手藝應該一流,圍棋棋盤會做嗎?我大伯父讓你做一個圍棋盤,明天做好送到我廙叔父那裡。”
“好的九郎君,要現在做嗎?”
不用這樣加班:“明天做吧,記得棋盤上的線不是十七條,給我加到縱橫十九條,好好做,說不定我廙叔父滿意了會賞你一筆。”
說完王青就踏著月光回去自己小院子了,現在家裡“名士”太多,不符合王青低調的要求,明天就去給家裡人說去城外住,天天在小院子裡住,也有點煩了,去城外住,還能多招收點學生,把教育事業做大做強,現在這些大家族,養私兵幾百人都不算事,這時代真不錯,要是遇到秦皇漢武這種人物,天下只有他家能有兵,這就是皇權低落的時代吧。遇到這種時代,直接擺爛,想搞事,分分鍾就把你滅了,這沒有安全感的時代,出門去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