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著近乎哭腔說道:“下官殫精竭慮練兵,教導蹴鞠新法,也是練兵的重要根基啊,可練好將士們體力和耐力。”
王黼冷聲道:“你把官家當傻子蒙騙?蹴鞠若能練體力,十萬禁軍豈不都能健步如飛?
可大家都知道,京師禁軍如同養在豬圈的十萬頭豬啊。”
話很難聽。
趙佶卻無法反駁。
王黼和蔡京不對路,但是面對京營都是看不起的態度。
那些豬別說攻打西夏北伐遼國了,連各地大一些規模的山匪流寇都不容易鎮壓。
“沒錯,絕大多數士卒都奔起來了。”
高俅面色不變,蹴鞠新踢法已經全面鋪展。
即便原先對蹴鞠不感興趣的士卒,因為無聊而嘗試,也會與人組起球隊。
王黼可不是來糾纏蹴鞠問題的,沉下臉道:“官家,高俅如何勾結太子,尚需查明。
其目的何在,謀劃過什麽,都要盤查,尤其最近京營中和太子密切接觸的人員。”
趙佶微微點頭,對大太監梁師成道:“你去把太子找來。”
梁師成如今在宮廷的地位,猶在大監楊戩之上,聞言恭敬的出去。
接著趙佶令宮內侍衛的內殿直指揮使曹勳,和楊戩去京營查詢,凡是與太子近交的都要盤查,帶幾個人證過來。
折騰到夜色降下,楊戩和曹勳帶了四個人進來文德殿,分別是王瑾、呼延灼、高柄,和所謂的“王慶”。
以被查的方式頭一次進宮,許松的心情卻很不錯,用眼角的余光掃視。
宮廷不如故宮氣派,但在這個時代算得上頂級豪宮。
眼角瞟到上方,許松看到了長須儒雅坐在案桌上的趙佶,以及站立禦案旁邊的趙金福。
這是個華美豔麗的女子,僅僅坐著,已能看出綽約的身姿。
關鍵是她身上有種濃鬱至極的女人味,白膩豐腴甜美。
仿佛天生貴胄,讓她的美不再是淺顯的誘人,讓人忍不住的在心裡發出讚歎。
世上竟有如此端莊貴氣,卻又韻味無窮的女子。
坐在趙佶另一邊的是趙桓。
在許松沒來前,趙桓將前往京營的活動都交代清楚,而且重點提到,他頭一次去京營僅僅出於氣憤。
因為高柄居然把蹴鞠說得天花亂墜,他委實氣不過去探看。
不料一下子被迷住了,學著踢將起來,別的地方無人會踢,所以他天天去京營踢球,談不上和高俅勾結,密謀什麽更是無從談起。
趙桓很會來事,當著趙佶的面把高俅臭罵一頓。
趙佶滿臉疑惑,待京營四人被曹勳、楊戩帶來,開口詢問:“你等如何在大郎面前諂媚的?”
諂媚不好聽,但遠強於京營的將士勾結太子。
高柄回想許松先前交代的一些話術,又聽趙桓對高俅出言不遜,心中有了底氣,不慌不忙的開口:“陛下,我等從未諂媚,僅僅和太子踢球,鍛煉體力而已。
再者,太子和殿帥府沒有私交,剛到京營僅僅擔心我等用足球惑亂了眾將士。
發現足球可用,太子準備練熟了,到宮裡向陛下推薦此玩法。”
面對皇帝、太子、蔡京、右相等一眾大人物,王瑾活了一把年紀,還是第一次面對如此陣仗,不由地的雙腿發抖,磕磕巴巴的說起趙桓去京營踢球的經過。
呼延灼接著補充:“我們踢球,和太子互相罵罵咧咧,撞倒他不下於十多次,怎麽能說諂媚呢?”
趙佶、蔡京、王黼等大人物都傻眼了。
不拿趙桓當太子啊!
大宋儲君是你們一些大老粗能罵、能撞的?
“什麽蹴鞠新玩法,竟令大郎沉迷,和你們胡鬧?”
趙佶起了好奇心。
“太子玩玩蹴鞠,無可厚非,倒是高俅,視京營操練為兒戲,該當何罪?”童貫坐在蔡京的旁邊冷冷發聲。
他看高俅,如看廢材,早就不順眼了。
畢竟童貫是要軍功戰績的,可京師禁軍連萬把精銳都提供不了。
他過來文德殿,本就是想趁機把高俅拉下。
殿中站著的幾個人,他都詳細看過,目光盯著許松,看了又看。
此人和王渙提供的形象非常相似。
但童貫終究沒有近距離看到過許松。
臉型輪廓和身板相似的人多不勝數。
他將心頭的猜疑暫時按下,不動聲色的離開座位外出。
許松看到一個身材魁梧的家夥出殿,一絲危險從心底浮現。
先前在西北距離童貫很遠,沒有看清面容,但那身板很醒目。
入宮不懼,若碰上童貫也不懼,許松確信童貫認不出自己。
然而,童貫若起了疑心,可就禍事臨頭了。
“剛才出去的人,你可認識?”
許松湊近高柄的耳邊低聲詢問。
“是童貫。”高柄道。
得到答覆,許松心念急轉。
童貫先看了自己好幾眼,忽然出去,莫不是找王渙來確認?
馬上逃掉看似最佳選擇,許松否定掉了。
此舉會增進童貫的疑心,令人盤查京營,自己無法匿身,除非逃出東京城,投奔山匪。
再者,身在皇宮,不是想逃就能順利逃出的。
若童貫領著王渙來確認, 在趙佶耳邊提醒一兩句,自己立刻便有性命之憂。
此時趙佶在殿上禦案前,給高俅勾結太子的事下達結論:“天色以晚,明日我親眼去京營看看,那所謂的蹴鞠新玩法,是否真能操練將士體力。”
許松隻盼著趙佶趕緊去吃飯喝酒摟妃子。
趙佶接到了趙桓呈送的王羲之唐摹本上虞帖,沉聲道:“高坎確有巴結你的心思,往後你對人慎重點。”
說著,他也不還帖子,好像白撿了一件珍藏,對高衙內不但沒有一丁點的感謝,反而更加厭惡。
“此人審判之時,若證據詳實,當嚴刑判處。”
別人多在盯著高俅,因為事關京師禁軍的權利,但趙金福揪著高衙內的事不放。
蔡京提議:“當判處死罪,推到菜市口行刑。”
趙佶不說狠話,看向滕子明,目光冷厲:“你審判應該公正,不可因為高俅而枉法。”
滕子明會意,官家要處死高衙內,卻不好說出口,不反對蔡京的提議便是同意了。
高俅的臉色頓時陰森至極,瞥向蔡京的眼神若要殺人。
即便一個女子被高衙內迷倒睡了,按照大宋刑統也不至於判處死刑。
帝姬身份尊貴不假,正常而言,判高坎終生流放足夠了。
無奈受到了勾結太子的指控,趙佶還沒給他定論,他為了官位忍痛不吭聲,只能任由高衙內被一群人禍害致死。
高俅更痛心的是,他覺得高衙內圖謀茂德帝姬純屬冤枉。
他卻無能為力,眼看著義子冤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