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米恩、孟固爾泰一時之間竟被紅歹氣勢所懾,沒有再發出聲音。
“大汗如此深謀遠慮,想必已有成算,還請大汗為我等詳加解說。”薩哈裡安再次不失時機地站出來說話。
“此次我大金要出乎曌國意料之外,遠遠的繞過遼西,從草原直插長城。他們的長城年久失修、多有殘破,邊塞士卒窮苦不堪,我們必定能攻破長城。只要越過長城,就能直逼曌國京城,必定能讓曌國京師震動,君臣上下士氣盡喪。而且長城和京城之間村莊人口眾多,財帛無數,卻沒有什麽大城,正可讓我族中勇士縱橫馳騁,飽掠而歸。”
“另外,讓蠻子城諜工細作不要吝惜銀子,收買曌國的商人,盡可能的收買京城附近那些小城裡的內應,隻待我大軍到來,裡應外合。還要讓他們去收買那些高官、士子鄉紳,尤其是他們的大商人,鼓動他們反對田賦、商稅、礦稅這些苛政。還有,就說我大金優待讀書士子,讀書人田畝免稅,善待商家,如此三管齊下,內外夾擊,曌國必敗、必亂。”
紅歹早已思慮成熟,此時侃侃而談,將范文程事先獻上的策略換做自己的話也說了出來:
“如此,在天下人面前,讓這個小皇帝丟臉,讓瞾國軍民喪膽,君臣相鬥,再不敢與我大金勇士為敵,我大金就有了從容施展的時間,徐徐圖之。”
“我們不能一槍刺死老虎、一箭射死黑熊,卻可以一箭一箭不停地放血,讓大曌這頭病虎衰弱下去。總之,我大金決不能給曌國勵精圖治之機,我們必須給曌國放血,讓曌國不停的虛弱下去。”
聽了紅歹的一番宏論,遲遲沒有表態的代沙恩看了自己的兒子一眼,站了起來說道:“大汗英明,我願隨大汗出征,為我大金消除後患。”
“願隨大汗出征,為我大金消除後患。”薩哈裡安、吉爾哈蘭、范文程等人齊齊出班。
“嗯......也好。正好小皇帝要把全曌國的軍器工匠都調到京城,省得我大金勇士到處去抓了,直接都抓回來當奴才。”阿米恩和孟固爾泰看了看代沙恩,互相看了一眼,長出了一口氣,沒再說什麽反對的話,注意力轉到了能搶到的好處上面。
“大汗,奴才願為大汗再獻上一策,助大汗盡收曌國士紳之心,令此戰勢如破竹。”眼見大汗終於說服了眾人,大計得成,范文程忙不迭地再次開口。
“哦?范先生快快講來。”聽范文程說能盡收曌國士紳之心,紅歹大為驚喜。
“此策簡單,大汗只要準備兩面旗幟。”說到這裡,范文程微微一頓,不著痕跡地拿捏了一下氣勢,接著說道,“破了長城之後,大汗打起兩面大旗,一面上是八個大字‘曌皇無道,凌虐士紳’,另一面是‘順天應人,吊民伐罪’。大汗此戰必定勢如破竹。”
“曌皇無道,凌虐士紳......順天應人,吊民伐罪......”紅歹嘴裡重複著,品味著,越品越是驚喜,“哈哈哈哈......好,好,范先生真是大才,待此戰歸來,本汗有重賞。”得了范文程這十六個字,紅歹真是大喜過望。
很快,沈陽四門蹄聲急驟,一匹匹傳令的快馬馳出城門,奔向各個村屯牛錄,召集披甲人。
遼東的各個村莊很快沸騰起來,如同過節一般。
......
沈陽西南千裡之外,太行余脈,群山環抱的一處山谷之中,炮聲隆隆。
在這裡,日頭每天還都很高,還沒有如千裡之外一般顯出寒意,樹葉也都還綠著,緩坡之上,樹木蔥蘢。
山谷高處的岩壁上則多是黃色的大石,顯得樹木不是很多。樹木掩映間,隨處可見岩石的道道皴裂,不知被多少年的風雨所侵蝕出來,如同歲月在山石上銘刻下的年輪,將隆隆回蕩的炮聲割裂,漸至於細碎、消隱,隻余下山谷中亙古不變穿行著的山風。
炮聲落下去約半個時辰後,太陽西斜,陽光在山腳下拉出了長長的影子。炊煙開始漸漸地升起,山谷中又想起了震耳欲聾的喝彩聲。
山谷中一座高台前,平展展畝許大的地方,用白灰撒出了邊界和中間的各種劃分,場地兩端各用兩杆大旗插出了一丈寬的旗門,白灰邊線四周圍滿了穿清布短衫的壯漢。
先是兩夥人走到了場地中,一隊紅衣,一隊青衣,每隊十二人,各站左右,配合著口令,打了一套拳,又演練了一套雙手刀法,然後退回場邊,開始穿戴厚牛皮和柳條製作的裝備。顯然,這一套拳和一套刀是在熱身。
裝備中有頭盔,頭盔很大很厚實,內外皆是厚實的軟牛皮,中間是柳條編織的硬盔,牛皮與柳條之間蓄滿了棉絮。身上的裝備也類似於鎧甲,跟頭盔類似,護住了胸腹、肩關節、手肘和膝蓋,但是沒有臂鎧和腿裙。腳下都是抓地虎,小腿上倒趕千層浪,打著緊密的綁腿。
隨著他們走回場上,還沒開始幹什麽,場地四周圍觀人群的喝彩叫好聲已經不絕於耳。
喝彩聲中,每隻隊伍都分成了前中後三波人,一個個屈膝彎腰。有的把雙手都按在了地上,好似馬上就要前衝的紅眼蠻牛,只等嗩呐吹響,就要衝上前去撞飛對方。
兩隊中間,場地的中心線上,立著一枚尺許高的大棗核,棗核的外面同樣包著牛皮,漆成了朱紅色。
隨著一聲穿雲裂石的嗩呐亮音,雙方同時前衝,前隊轟然撞在一起, 有的人瞬間就被撞得向後翻滾,還能站住的則拚命的扭住對面的人,互相角力。與此同時,中間小隊迅速跟進、搶前,奔著大棗核衝去。
衝撞、撕扯、抱摔,當有人搶到大棗核向對方的旗門狂奔時,場地四周瞬間沸騰,嘶吼聲響徹山谷,青布短衫上是青筋暴露的脖子,是一張張漲紅的面孔。
奔跑的人閃展騰挪,阻截的人舍身飛撲。舍身飛撲的被撞成了滾地葫蘆,奔跑的人也只能在趔趄中掙扎前行,場地上被抓地虎揚起了一片片黃塵。
“彬雅兄,虧了有聖上的棗核球,要不然,這麽長時間憋在這一個地方,雖然有嚴明的軍紀,弟兄們也難免憋悶,恐怕還是會有打架鬥毆之事。有了這棗核球比賽,既消耗了體力,又紓解了煩悶,還真是......,你聽聽,這幫兔崽子喊的,這叫一個歡實,也不怕把喉嚨喊破。”不遠處的校閱台上,一個年約三十許,穿著武官袍服,方面大臉下短髭濃密的將領看著下面說道。
聞言,他身旁神態似是沉穩中年、看面容年歲卻隻像三十許、身材明顯比周圍人都高出一頭的魁梧將領微微點頭,“是呀,這棗核球奔跑衝撞,極其錘煉體力意志,激起爭勝鬥志。還要排布陣型,預設應變,簡直就如同行軍打仗一樣,實在是適合軍營。聖上,真是奇才。”
“好......”二將說話間,場地上的聲浪猛然升高一級,拿著大棗核奔跑的人被對手騰身飛撲給撲倒在地,瞬間身上摞上了一疊壯漢。
整個山谷中血氣升騰,衝散了風中的微微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