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怪這些守門士卒如此驚駭。
如果縣長剛剛前來任職,就在他們面前遇襲受傷或者死亡,別管是不是他們的責任,幾人必然要受到責罰。
輕則罷職罰錢,重則緝拿入獄。
漢代可不同於後世,特別是在偏遠的縣城,根本不講究法律的公正性,很多時候本地官吏說什麽就是什麽。
哪怕本縣官吏為了推卸責任,也絕對會拿這幾名守門士卒問罪。
“鐺!”
不得不說,那名守門士卒反應極快。
可是項弘的刀明顯更快,那塊尖銳的石頭剛剛抵達周琦前面,就已經被項弘揮刀斬落。
典韋也是從懷中摸出了小飛戟,目光銳利的盯著一個方向,就準備取了刺客性命。
“典君且慢!”
周琦此時也回過神,當他看到一個身穿破爛衣物,頭髮髒亂不堪,身體十分瘦小的身影,正慌忙轉身逃走之時,卻是按住了典韋右手。
典韋聞言,有些不解的看向周琦。
項弘卻已經丟掉強弓撲了出去,前去追擊那名刺客。
沒過多久,項弘就有些懊惱的返回,抱拳道:“我追了沒多久,便來到了一片山林之內,那名刺客顯然十分熟悉地形,很快就消失不見。”
“是我緝賊不利,還請縣長責罰。”
周琦卻擺了擺手,道:“區區小事,何足掛齒,我等且先回縣衙。”
卻說周琦等人剛剛抵達縣衙,縣丞、縣尉就帶著縣中大小官吏前來拜見。
周琦只是與眾人略作寒暄,而後就以長途跋涉身體疲憊為由,推遲了眾人的招待,帶著典韋、項弘、周湛先在縣衙之內住下。
書房內,周琦右手無意識的敲打著案幾,眉頭緊皺。
他抬頭看向周湛,問道:“我今日剛剛在城門口亮明身份,就忽然遭受襲擊,對於此事子清如何看待。”
周湛此人的確沉默寡言,不善社交,所以很多時候都顯得非常沒有存在感。
若非周琦主動詢問,他或許根本不願多說一句話。
不過既然已經被問到了頭上,周湛自然不好再繼續沉默,當即說道:“襲擊縣長者蓬頭垢面,衣著破爛單薄,身材瘦小。觀其外表,應為本地流民,且年齡不大。”
“其襲擊縣長之凶器為隨處可見之石頭,由此可以推斷,襲擊者絕非早有預謀,應該是臨時起意。”
周琦聽到這裡,微微頷首,顯然十分讚成周湛的推斷。
他正是感覺到這件事情有蹊蹺,覺得襲擊者並非有預謀的想要殺自己,且觀其身形好像是未成年的孩子,才會阻止典韋以飛戟殺之。
項弘聞言皺眉道:“縣長初至安豐,未曾得罪過任何人,為何會被人襲擊?”
對於這個問題,莫說是周湛周子清,就連周琦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
周琦道:“且行且觀吧,若能抓到刺客詢問一番,或能解吾心中之惑。”
周琦等人剛剛住下沒多久,縣丞、縣尉就再次登門拜訪。
縣丞朱褒滿臉恭敬的說道:“縣中大族知縣長前來赴任,特意擺下筵席欲請縣長前去赴宴。”
這個朱褒,並非歷史上蜀漢的牂牁太守,只是同名罷了。
朱褒表字文憲,乃是安豐縣豪強朱家之人,已經在縣衙擔任縣丞之位十數載,前後送走了七名縣長。
所謂鐵打的縣丞,流水的縣長,正是如此。
無論縣長如何更換,朱褒有了家族勢力的支持,雖然、不可能更進一步,卻可以始終佔據著縣丞這個非常重要的職位。
在某種程度上,朱褒這位縣丞所擁有的實際權力,甚至要超過空降的縣長本身。
只要沒有得到朱褒的同意,歷任縣長的政令,甚至根本走不出縣衙,這也是為什麽哪怕經歷了七任縣長,朱褒仍舊能夠穩穩待在縣丞的職位上了。
那些縣長也未必不想提拔自己的親信,可惜朱家勢力冠絕安豐縣,得不到朱家的支持,縣長很難在安豐縣站穩跟腳,甚至可能會有性命之憂。
須知,僅在朱褒擔任縣丞期間,就曾有三名縣長不明不白死去。
縣尉黃安亦是滿臉笑容的說道:“縣長日後治理地方,少不得要與這些大族打交道,既然他們主動相邀,縣長還是賞臉前去赴宴吧。”
黃安表字公乾,情況與朱褒類似。
朱褒與黃安一文一武,背後都有各自家族的支持,也與其他幾個大族相互聯姻,幾乎能夠完全掌控整個安豐縣。
周琦見二人態度十分恭敬,倒也不好拒絕,當即帶著典韋、項弘前去赴宴。
此次宴會。
除了縣丞朱褒與縣尉黃安以外,還有朱家家主朱理、黃家家主黃正、以及彭家家主彭尊。
三人都是安豐縣豪強家主,除了彭家家主彭尊以外,黃家家主與朱家家主都已經年過六旬。
周琦見對方乃是長者,主動上前見禮,幾位家主倒也不敢怠慢,亦是回禮。
眾人推杯換盞,幾家家主可意奉承,周琦也善於事故,所以宴席之中賓主盡歡,幾位家主本來提起來的心,也略微放了下來。
周琦的名聲早就已經傳到了安豐縣,這些人知曉周琦並非善茬,而且如今也算袁氏門生。
若非迫不得已,他們絕不願意與周琦走到對立面。
正是為了試探周琦的態度,他們才下了大功夫,讓朱褒與黃安請來周琦過來赴宴,隆重招待。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周琦卻是忽然說道:“自我入安豐縣以來,看到縣城內外有許多人食不果腹,衣不蔽體,哪怕寒冬臘月,仍舊身著破爛單薄衣袍。”
“若不救濟,恐怕這個冬天會有許多人死去。”
“某初至此地,不甚了解情況,諸位皆乃安豐縣德高望重之長者,不知可否為我解惑。”
周琦沒有誇大其詞。
雖說如今民不聊生,可他自雒陽至安豐縣,卻能明顯感覺到,安豐縣百姓生活的淒慘程度,甚至要遠超其余地方。
現在將近年關,還有很多人衣不蔽體,包括城門口襲擊周琦的那名刺客,亦是如此。
假如官府不救濟的話,下雪以後肯定會有很多人凍死。
屋內眾人聞言,互相對視以後,最終還是縣丞朱褒歎著氣說道:“實不相瞞,前任縣長搜刮過甚,以致境內蠻人叛亂不休,山賊、水匪橫行,民不聊生。”
“前任縣長離去之前,又將府庫錢糧席卷一空,這才導致災荒四起,流民遍地。”
“我等雖有心救濟災民,奈何官府之內沒有錢糧,僅靠幾個家族出錢,實在力有不逮啊。”
聽到這裡,周琦目光閃動。
他可是從水匪周瑾那裡得知,上任縣長勾結本地豪強,欺壓百姓,搜刮民脂民膏。
上任縣長走了,這些人倒把事情全都推得乾乾淨淨。
如果是其他事情倒也作罷,周琦既然身為安豐縣長,又打算將這裡打造成為自己的大本營,就絕不會眼睜睜看著那些百姓被凍死、被餓死。
所以他雖不想與這些勢力強大的豪強為敵,卻也必須要做些什麽。
周琦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看著縣丞朱褒,道:“縣衙府庫錢糧,皆屬於朝廷,上任縣長將之全部帶走,汝身為縣丞,為何不阻攔?”
朱褒臉色微沉,知曉這位新任縣長,應該是想搞事情。
朱家家主朱理見狀,急忙打圓場,叫苦道:“那位縣長可是有通天背景,吾等招惹不起,只能眼睜睜看著對方胡作非為。”
其余幾人亦是說道:“是極,是極。”
周琦卻是冷笑道:“不管背景多麽深厚,敢做這些事情,本官自當作書袁公,上奏朝廷,為百姓討個公道。”
他將目光放到了縣丞身上,道:“明日你且將縣衙內戶籍、帳冊、文書全都整理好,本官要一一詳查,若能查到上任縣長之罪證,本官決不罷休!”
眼看周琦鐵了心要查舊帳,縣丞、縣尉以及幾位家主,全都心中微沉。
他們知道,安豐縣內又要掀起滔天巨浪了。
送走了周琦以後,幾位家主並未離去,黃家家主黃正拍案而起,罵道:“好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周琦周子異,吾等盛情招待,彼卻如此不給臉面。”
“詳查帳冊,這是鐵了心要與吾等為敵啊。”
朱家家主朱理亦是冷笑道:“來了這安豐縣,是龍得盤著,是虎得臥著,若此人不識相,說不得什麽時候就會莫名其妙死去。”
許家家主卻是勸道:“事情沒必要走到那一步。”
“這些年連續有三名縣長死於安豐縣,若再多一人,上面真要派人詳查,可就不太好辦了。”
“且周琦此人背靠袁氏,其麾下典韋亦非善輩,除非到了萬不得已的情況下,絕不可做此事。”
眾人聞言,盡皆默然。
這些年他們的確有些太張狂了,如果再不知道收斂,或許真的會引來殺身之禍。
須知,官可不是那麽好殺的。
哪怕勢力強盛如沛國周氏,對於殺官這種事情也會非常忌諱,除非迫不得已,絕不會走到那一步。
他們所仰仗者,無非是安豐縣太過偏遠,能來這裡擔任縣長者,背景也不會太大罷了。
正是為此,幾大家族才敢肆意妄為。
縣丞朱褒聽到了眾人的談話,卻是笑道:“周琦既然想玩,那麽我們就先陪他玩玩,只有令其知曉我等手段,才會有所收斂。”
“他不是想查帳冊、文書、戶籍嗎,如果這些東西都沒有了,他怎麽查?”
眾人聞言,先是有些愕然,繼而全都哈哈大笑起來。
除了周琦、典韋、項弘以外,其余人全部都是兄弟們的角色,有的改了出身,有的改了姓。
這段劇情我構思過許久了, 絕對會非常精彩。
我會把安豐縣當做是整個大漢的縮影,把很多在漢末存在的問題,全都通過安豐縣的鬥爭,用以點破面的方式盡量寫出來,為主角打下最堅實的根基。
大家到時候也別覺得脫離主線劇情,我覺得寫歷史小說嘛,不一定非要拘泥於爭霸什麽的。濃重的歷史韻味,以及從各方面寫出漢末豪強、流民、隱田匿戶、社會風氣、土地兼並等被人忽視的問題,才更難寫,更能讓人耳目一新。
我當初打算寫這本書,也是受《顯微鏡下的大明之絲絹案》影響,想寫點不一樣的三國,不一樣的歷史。
能堅持看到這裡的兄弟,應該也是非常有想法的書友,大家如果有什麽好的建議,都可以寫在書評區,我這個人最喜歡抄書評了。
當然,哪裡寫的不好該批評也要批評,我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最後例行求訂閱,兄弟們盡量別跳定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