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天子下令捉拿王甫,有人說司隸校尉陽球已然奉詔出京,沿途緝捕王甫宗族及其黨羽,不日即將抵達相縣。
還有人說,王吉為政四年多行暴政,陛下已令司隸校尉前來緝拿治罪。王吉之所以發起水利捐,也是為了撈錢賄賂天子。
在有心人的推動下,各種各樣的流言很快傳遍全縣。
最開始還有些人不以為意,畢竟無論王甫還是王吉,可都是權勢滔天之輩,哪會如此輕易就倒下。
不過這些流言大多數實,那些有門路之人多方打聽之下,當即情緒各異。
沛國中尉自然喜憂參半,喜的是壓在自己頭頂四年之久的沛國相王吉,終於要離開沛國了;憂的是這些年他為了討好王甫,也做了許多上不得台面之事。
思量再三,劉中尉很快就決定在司隸校尉抵達沛國以前,徹底與王吉劃清界限。
有了劉中尉做榜樣,以前還攀附王吉的官吏們,也都開始刻意疏遠他。以致這幾日堂堂沛國相吉所下達的命令,居然都傳不出國相府,世態炎涼四個字此時被演繹的淋漓盡致。
那些因為各種原因淪為王吉爪牙的眾人,也開始人心惶惶,可迫於王吉淫威,卻也沒有散去。
周琦暗中操控著一切,雖然局勢始終朝著他規劃的方向發展,可那些爪牙卻遲遲沒有散去,這點卻是打亂了他的計劃。
周琦召來史渙、項弘、周承,謂眾人曰:“王吉黨羽不散,事難成矣。”
史渙略作沉吟,道:“這幾日吾於暗中觀察,發現王吉黨羽雖未散去,卻早已人心惶惶,只需再給他們些許壓力,眾賊必然散去。”
項弘眼中閃過凶光,道:“吾暗中襲殺幾個落單爪牙,余者必然心中震怖,倉惶而去。”
史渙卻反駁道:“若如此,王吉恐會心生警惕,再想殺他並不容易。”
周琦沉吟半晌,道:“伯德兄之策倒也並非不可行,卻也要好生謀劃一番,免得打草驚蛇。”
酒肆內。
兩名王吉麾下爪牙對飲,氣氛顯得有些沉悶,其中一人說道:“縣裡盛傳冠軍侯失勢,司隸校尉也正朝相縣趕來,欲擒拿國相,不知是否屬實。”
另一人聞言卻是臉色大變,低聲喝道:“噤聲,你不要命了嗎?”
最先開口那人聞言,急忙閉上了嘴巴,做賊心虛般四處張望,臉上滿是驚懼之色。
就在前天,因為有人談論此事被王吉聽見,於是被當眾活活打死,這才震懾住了諸多爪牙,讓這些人不敢散去。
“噗嗤!”
一支箭矢忽然射進酒肆,直接洞穿了最先開口那人喉嚨,大股鮮血頓時瘋狂往外湧出。
“噗通!”
那人抓著射穿喉嚨的箭矢,身體軟軟倒地,仍舊睜大的眼中布滿了驚恐。
另一人反應非常迅速,直接躲在了案幾下面,有些驚恐的大聲喊道:“吾等乃沛國相門客,誰敢如此大膽當眾行凶?”
酒肆內其余人見此變故,也都嚇得驚呼連連,卻沒有人膽敢跑到門外。
就在此時,一位手持硬弓的蒙面之人出現,朗聲說道:“王吉狗官勢大,自有司隸校尉依律處罰。然爾等爪牙助紂為虐,吾等隱忍已久,今狗賊失勢,自當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言畢,持弓蒙面人朝著民舍方向跑去,很快就消失了。
沒過多久,劉中尉就領兵將酒肆包圍,
當得知死者乃是王吉門客以後,只是有些敷衍的對酒肆內眾人說道:“爾等且先離去,吾自會遣人捉拿凶手!” 待眾人散去以後,有個手下指著民舍的方向上前說道:“中尉,賊人從那裡逃脫,是否遣人前去搜捕?”
“啪!”
一個巴掌拍在了說話之人的腦袋上,劉中尉低聲斥道:“死的乃是王吉門客,這個時候還敢幫他捉拿凶手,你想害死本官嗎?”
說完以後,劉中尉揮了揮手,吩咐手下道:“帶走屍體,全部撤退,該幹嘛幹嘛。若再有王吉門客被殺,也如此處理!”
門客被當眾射殺之事,很快就傳到了國相府。王吉得知消息以後又驚又怒,讓人前去督促劉中尉查辦此案,劉中尉卻以身體不適推脫,閉門不見客,氣得王吉大發雷霆。
經由此事,王吉手下門客更是驚懼不已。他們私下聚集,議論道:“因為冠軍侯深得聖寵, 劉中尉對於國相吩咐向來不敢怠慢,今日卻連此等大事都如此敷衍,看來冠軍侯失勢傳言恐怕不假。”
“這些年吾等跟隨國相做過太多惡事,若國相被司隸校尉捉拿,吾等恐怕也難以幸免。不如趁著司隸校尉尚未抵達之際,卷了府中財物提前離去。”
這些投奔王吉的人自不是什麽好貨色,除了少數幾人以外,大都非常讚同這個建議。
於是乎,門客們換了衣服哄然散去,臨走之前還卷走了不少財物。
當王吉得知這個消息以後,縱然氣得暴跳如雷,卻也沒有任何辦法,只能無力的癱坐在地上,臉上布滿了絕望。
“父親已被收押,族中兄弟多被陽球所拿,他很快也會抵達沛國捉拿使君,就連家中財物也被那些惡奴卷走,當如何是好?”
一位美豔女子倉惶來到王吉身邊,將他扶起來以後臉上滿是惶恐。
王吉深吸口氣,看了看身邊只剩下兩三名心腹,濃濃的苦澀感頓時湧上心頭。
這些年以來王吉雖然手段酷烈,卻自詡為民請命的好官,本以為招攬的那些門客能夠為自己舍身忘死。
不曾想,在自己靠山倒下以後,居然會是此等眾叛親離的結局。
他轉頭看向那三個未走之人,聲音有些苦澀的說道:“眾人既然都離我而去,你三人為何不走?”
為首那人上前拜道:“國相提拔我於微末之際,某縱萬死亦難報國相之恩,又豈敢舍國相而去?”
其余兩人也都上前說道:“吾等深受國相大恩,願以死相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