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鋪子不掛招牌,平日裡也不開著門。你若問他做什麽生意的,他會告訴你做皮肉生意。
齊州城內許多喪夫女子,或者家中無銀無糧之人,家中女眷就關起門來做個暗娼,討個活路。
王麻等人之前就算再混蛋,也不至於向做娼的敲銀子。頂多就是偶爾去光顧下生意吃點白食。
現在王麻領著人跟了楊念,規矩自然也不能再和以前一樣。
楊念不反對王麻等人再去,畢竟那些人沒別的手藝只能靠身子討幾口飯吃。但再去一定要給錢!白嫖從古至今都是一件非常可恥的事情。
再說回正經商鋪,像張記那般有錢的不多。劉記因為人脈廣,之前也一直沒勒索過銀子,聽說劉記掌櫃是認識巡檢使的。
剩下的店鋪月銀基本都按著以往的兩倍來收。但這不是全部。比如那些買賣只能混個溫飽的,楊念讓王麻從三錢減成一錢。
但是既然都混個溫飽了,那不收行不行呢?
不行,現在的地痞,就姑且算他是“黑社會”吧。齊州城內巡檢體系已經有些崩壞,這所謂的“保護費”在本質上和稅收是一樣的。
朝廷官署收了百姓的稅,就要保護百姓的安全。
而你每月給我銀子,我就保著你不被其他街、坊的潑皮敲詐。
所以在這種意義上來說,他們收錢是要辦事的。至於辦多少事,那就看自己良心了。
“你們每個月收的頭錢能有多少?”楊念剛剛從一家食鋪出來,手裡又拎著二兩銀子。問著一旁的王麻。
王麻想了想,回道:“一般都有個十四、五兩。”
沈三插嘴問道:“又是十四,又是十五。難道每個月還不一樣?”
王麻說:“是啊三爺,有時候有的鋪子確實生意不好,一個月下來自己吃喝都不夠。那樣的就收不上錢了。”
“以後還是一樣,若真困難的,該放一個月就放一個月。”楊念道:“且若有其他人來敲詐勒索,照常打出去!”
“二爺仁義。”王麻恭維道。
沈三被稱作“三爺”並不奇怪,而楊念被稱作“二爺”,則是因為沈三一路都在喊著二哥。
楊念自己是覺得二爺這個稱呼多少有些奇怪。不過,這個世界上,應該還沒出現過關二爺吧?
一陣秋風吹來,如同蒸烤般,將幾人嘴唇吹的乾澀。
此時正是申時,一天中最為悶熱之時。
前方正有一茶樓,外面豎一大幌,描著“東升茶店”四字。裝修素雅,裡面零零散散坐著一兩桌茶客。
水井乾涸,茶水錢也漲了不少。現在能坐在這裡喝茶的,也都是老茶客了。
掌櫃正愁著生意,抬眼看見王麻跟著一人邁進店內。眼角一抽,但還是擠出笑容。
“麻爺。”
王麻拜拜手,連忙糾正道:“別叫我麻爺了,以後這兩位才是爺。叫二爺、三爺。”
茶店掌櫃這才觀察著楊、沈二人。
楊念長相氣質皆是極好。沈三則不同了,四方臉,吊梢眼。乍一看像個老實人,仔細看真是滿臉的凶氣。
掌櫃又恭道:“二爺,三爺。”
楊念笑問:“掌櫃貴姓?”
“免貴姓周。”
“周掌櫃。”楊念面帶親和,問道:“這個月生意怎麽樣?”
周掌櫃心中暗道又要來敲銀子了,露出一絲苦笑,道:“不如我給幾位上幾壺茶水,咱們慢慢聊吧。”
楊念就是這個意思,不動聲色道:“也好。”
周掌櫃請幾人尋了一處角落,給幾人安排落座後,又叫跑堂將茶端來。
楊念還是第一次見過這種茶水,不由有些瞠目結舌。
只見一些散碎的茶葉混著蔥、薑、橘子皮似煮成了一鍋湯。
皺著眉頭喝下去,一股鹹香之氣湧上喉腔。味道雖不難喝,但也實在是怪異的無法下咽。
“二爺,我這裡的生意你也看到了。”周掌櫃語氣苦澀,“每天也就一兩桌茶客,一個月實在是剩不下什麽錢。”
楊念心中暗自吐槽,就這種飲茶法,你能掙到錢就有鬼了。
“這個月會少收你些銀子。”楊念承諾道,將周掌櫃打發,又問王麻:“其他坊能收上來多少銀子?”
王麻擺著手指頭開始算,半天才回道:“多的應該有六七十兩,少的跟咱們差不多。”
“差距這麽大?”楊念有些驚詫。
“有的坊裡住的人多,鋪子也就多一些。”
楊念問:“附近幾個坊都是誰在收銀子?”
“相鄰的德安坊、慶安坊是蓮花會在收。 ”
“蓮花會。”楊念喃喃念道,這聽起來還是個大型黑社會組織了。
目前知道的是,丐頭給官府做事,想必最富庶的那幾個坊都在他們手裡。就算能搶過來,估計再出面的就是官兵了。
附近又有個蓮花會,聽著倒是挺厲害。
“蓮花會有多少人?”
王麻又想了一會,說:“蓮花會一共有不到二十人,大部分人都在德安坊,至少能有十個。”
二十個人?楊念不禁咂舌,看了眼沈三。
沈三也回以他古怪的眼神。
果然沈三也不是天下無敵的,楊念心中感慨萬千。
幾人又在茶店中坐了許久,待日頭就要西沉之時,才走出店外各自回了家。
秋老虎就是這般,晌午能給人曬掉層皮。晚上又開始風清月朗起來。
若是放在好時節,這般景象應該會配著四處傳來的蟋蟀叫聲。可惜現在卻顯得格外安靜。不用想也知道——蟋蟀炸一炸,還是能吃的。
又這般過了兩日,氣溫終於開始下降。天空也隱約有要落雨之象。
興寧坊的頭錢,楊念沈三拿走五成,剩下才是分給王麻等人。
手頭稍寬裕了些,一家四口倒是輕松許多。
“砰砰砰。”
一陣急促的叩門聲。
楊念沈三對視一眼,院外開始傳來王麻的呐喊聲。
“怎麽了?”楊念剛打開門,王麻的腦袋就鑽了出來。
“二爺不好了,王掌櫃的鋪子讓人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