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件,是有一齊州守備官兵,在城外被一夥饑民敲暈拖走分食了去。
第二件,則是隨著時間推移,城外饑民日漸增多,官兵難免會有疏漏,便有零星的災民混進城中。
這時就該城內的巡檢司出手了,巡檢使曹江也知城中官兵不足,而地痞勢大,索性叫手下官兵將有名的頭領都請到衙門裡來。
這其中便有楊念、張業、王麻三人。
巡檢司衙門佔地不大,坐落東城,門前只有三兩個輕甲官兵站守,又有一隊不穿甲胄的官兵在附近街巷巡邏,“護衛”著附近居民的安全。
而此處居民不但沒有缺衣少食的困難,甚至每天還能產出無數泔水送到城外被饑民撿走吃去。與西城居民形成鮮明對比。
楊念三人坐在巡檢司中等候曹江,和他們一樣的還有其他八人,皆是齊州城中各處地下勢力的頭目。
這也是他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丐頭”侯猛。
侯猛雖是乞丐頭子,但身上穿著與乞丐沒有半分錢關系。
侯猛內穿一件青色內服,外披開衫,頭髮也捯飭的鋥亮。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裡的富戶。
與他相比,鄧貴顯得正常的多,打扮與楊念無二,只是身上有些江湖氣息。
侯猛鄧貴相見有些眼紅,空氣中彌漫著劍拔弩張的氣息,對楊念倒不怎麽上心。畢竟在他們看來楊念不過是個小人物,並無什麽威脅。
約有兩刻鍾後,曹江姍姍來遲。
只見他約莫三十歲,半面胡青,穿著簡單甲胄,在主位上穩穩坐下。
“諸位平時所作所為,曹某也並非一無所知。”曹江落座後,先是敲打。
隨後說道:“你們在官府眼皮底下撈錢,大人們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楊念心中一清二楚,這曹江把他們召集起來肯定不只是簡單的敲打,估計是和饑民混進城中一事有關。
他手下潑皮二十余,消息也算靈通,想必其他頭目也已知道此事。
果不其然,曹江話頭一轉,道:“但因守備重心全在城外流民身上,所以平時也就不怎麽約束你們。”
“但是流民越來越多,你們多少也有些消息。”
在座無人應答,都想看看曹江要說些什麽。
曹江道:“長話短說,有不少流民已經混進城中,官兵太少,我們抓不過來。”
鄧貴開口:“所以曹大人的意思是……?”
“本官的意思很簡單,城裡各處都有你們的人手,你們要幫本官解決此事。”曹江沉聲道。
“曹大人,您的意思是我們去找到那些流民給您抓起來?”侯猛略微思考,就聽明白了曹江的意思。
曹江說:“不錯,這也不是本官在與你們商量,這月已有至少上百名流民進了城裡。”
楊念略一估計,這數怕是少了,按他最近聽手下所說計算,混進城裡的流民應該有五六百左右。
“曹大人,若是我們辦好此事,可有什麽賞賜嗎?”有一頭目問道。
曹江冷笑,說:“沒有賞賜。不過你們若是辦的不好,我會讓你們了撈多少銀子就吐出多少銀子來!”
眾人噤聲,看來這流民問題是真給曹江難住了。
才剛匆匆幾句將重點講完,就有一官兵進屋對著曹江一陣耳語。
曹江不知聽到些什麽,先是眉頭緊蹙,再後舒展開來,抬眼掃視在場頭目,起身說道:“本官還有些事要處理,就不與各位再說些廢話了。本官的話,諸位最好都聽進去了,若是不然……”
他目光一寒,也沒將話說明白,就隨官兵出了屋中。
方才還平和的氣氛,隨著曹江離去,頭目們又開始爭吵起來。
所爭吵的無非就是誰有越了界跑到別人地盤上收銀子,或者是哪兩派手下打起來下手太重。
侯猛只是只是瞪了鄧貴一眼,就第一個走出巡檢司。
鄧貴當做沒看見,而是瞥向楊念,思忖著要不要上前交談,但又一想不過無名之人,也起身離開。
王麻靠近楊念低聲問道:“二爺,這事咱怎麽做?”
楊念沒有回答,而是看向張業,問道:“張兄弟怎麽想的?”
“楊二哥這麽問我,是已經有了什麽想法?”張業反問。
楊念點頭,並不否認,道:“是有些想法,不過卻不是關於怎麽抓流民的。”
“哦?”張業一笑,說道:“或許你我二人想法是一樣的。”
王麻聽的雲裡霧裡,隻覺得他們二人在打著什麽啞謎。
“二爺,張哥,你們在說些什麽?”
楊念起身,笑道:“這倒是個機會。”
王麻見楊念不說,也不多問,而是又問向張業。
“張哥,你們剛才說的是什麽?”
張業也不答他,只是笑笑起身,跟楊念走了出去。
王麻原地搖頭嘀咕了一聲“這兩人真怪。”,隨後也跟了上去。
楊念其實在興寧坊中見不到什麽流民。流民自然也不傻,東城有官兵巡邏他們去不得,可西城也都是窮苦人,能蹭著什麽吃的?所以,這些流民也都聚集在西城稍富庶的那幾條街巷。
其中應當以丐頭侯猛的地盤上最多,西城最富庶的三個坊有兩處在他手裡,還有一處則在南城,歸了鄧貴。
回坊之時,楊念三人還特意去侯猛的香桂坊去看了一眼。
香桂坊位居北城,居民多是大商,與東城居民的區別也就是少了些權勢。
與興寧坊那片地界不同,香桂坊已然可以用石磚鋪地,而興寧坊則還是土路。
兩側店鋪也是裝潢精貴,來往之人衣著講究。路上也能看到二三成群的流民,蓬頭垢面滿面土色,四處敲門討口吃的又被主人罵出。
這裡的乞子得了侯猛的指使,俱都拿著木棍棒打著饑民。還有些力氣的流民就遠遠跑走,若是沒了力氣的乾脆就躺在地上護住頭,任人毆打。
運氣不好的或許被人打死,運氣還好些的尚且能留口氣綁著送去了巡檢司。
楊念看在眼裡,不禁感慨道:“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張業細細琢磨,嘖歎道:“楊二哥這話果真深刻,竟是一語道破了自古以來百姓的不易!”
王麻聽不懂,隻覺得這幾個字聽起來很是淒涼。
楊念一怔,才反應過來自己一不小心脫口而出的話,並未出現在這段歷史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