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起的很早啊哈哈。”沈三看著楊念雙眼下日漸分明的黑眼圈,頗有幾分不好意思。
楊念沒有答話,打了個哈欠。
叩門聲仍在持續,沈三罵罵咧咧的走到院門處,“催魂呢這是,誰這麽大清早,跟個不覺死的鬼似的。”
拉開院門,是幾個一臉橫氣的青年,衣裳穿的不怎整齊,褲子也系松松垮垮,明顯就是一群潑皮。
沈三樂出聲來:“我說怎麽著哥幾個,起這麽早來敲我家門?”
那潑皮中走出一稍壯碩的,摳了摳鼻屎,用袖子擦去。
“走吧,我家張爺要見你們。”潑皮皺了皺眉,“你兄弟呢?”
“二哥!”沈三回頭叫了一聲,待楊念走到近處,壓低聲音道:“估計是地頭蛇。”
楊念倒吸一口涼氣,這才剛搬來就有人找上茬了?
“這位兄弟,你家‘張爺’是何人?”
“廢那麽多話,跟著走就是。”潑皮沒好氣道。
楊念瞧著對方人多勢眾,偷偷給沈三使了個眼色。
沈三心領神會,回屋拿上兩把短刀揣進後腰。又吩咐阿玉不要給任何人開門,這才又回到院門處,給二哥回了個“妥當”的眼神。
身上有家夥什,真要搏命的時候也有點底氣。
楊念開口道:“請兄弟帶路。”
一夥人浩浩蕩蕩的朝著東城而去。東城向來住的都是些富商權貴,楊念心裡有些打怵,這潑皮頭子多大的勢力能在東城置辦上家宅。
約莫兩三刻鍾後,潑皮領著二人到了一處府邸前。
府前站著幾名穿著短打布衣的護院,方才那潑皮卻是沒有了蠻橫,上前低眉討好一番,這才推搡著楊、沈走進府裡。
踏過儀門,楊念偷偷打量著府中:此處護院人來人往倒是不少,身上都帶著些江湖氣。偶爾瞅見年輕的婢女路過,就上去給人家臀後來上一掌。婢女驚慌快步走開,而那些護院則是震聲大笑。
楊念心中暗道:“這是進了流氓窩了?”
再被人帶進前廳,那些潑皮估計是沒資格進屋,被護院踹了兩腳笑罵驅離。
房中倒挺寬敞,正中擺著兩把太師椅,上面坐著一人。就是不知道這房間布局跟誰學的,房外那麽清亮的陽光竟沒照進來多少。顯得無比昏暗,坐著那人半張臉隱於黑暗,反而增添了幾分神秘氣息。
楊念拐了下沈三手肘,二人規規矩矩跪了下來。
“見過張爺。”二人齊聲道。
半晌的沉默,只聽見外面護院不時傳來的嗤笑。
等二人腿都跪的麻木後,才聽見椅上悠悠傳來一道聲音。
那聲音無比低沉,聽不出來喜怒。
“我管家說,前些日子跟你們說好的生意,你們又不做了?”
前些日子,是城外的那個人牙子?楊念落下幾滴冷汗,倒也不必這般記仇吧?
“好教張爺得知。”沈三沉默,楊念只能開口解釋道:“那女子本是我三弟的婆娘,那些天餓蒙了頭,又與我三弟鬧了別扭,一時賭氣。”
那人站起身來,緩緩走到二人面前,“是你兄弟的婆娘?”
“正是,張爺不知,我三弟與她孩子都有了。”楊念抬眼看向那人,也著實被那人的樣貌嚇了一跳。
只見這“張爺”瘦長臉,從額間顯出一道深疤劃至眼角,要是閉上眼都不知道是不是個活人,等他張開口還有一嘴腥臭氣竄進鼻尖。
“既然是有人家的女子,那倒是我管家做事不周了。”張爺蹲下身子,打量著楊念的模樣。
“還是個小白臉,把你賣給城中貴婦也能換不少錢。”
楊念沒有答話,垂下頭來瞥了一眼沈三。
沈三右手悄悄摸向腰後,他二人在一起這麽多年,早已有了默契,楊念嘴角一歪他都能知道要不要動手。
突然,張爺捏起楊念下巴。
“殺過人吧?”
楊念忍受著撲面而來的臭氣,皺眉道:“張爺,我兄弟二人都是良民。”
“呵呵,良民?”
張爺仿佛聽到了什麽笑話般,猛地站起身一腳踹向沈三。
這力道大到令沈三生生滾了兩圈,後腰的兩把短刀也顯露了出來。
“帶著刀來,你兄弟倆倒是有膽。”
他冷哼一聲,又轉身坐回太師椅上。
“沾沒沾過人命,我一眼就看得出。”張爺沒有再難為二人,沉聲道:“起來吧,給你們兩人一個差事。”
沈三呲了呲牙,看向二哥。楊念將他攙扶起來,低聲吩咐“先聽他怎麽說。”
若是不出意外,估計是要讓他倆乾些髒活,畢竟世道再亂,齊州城中的官治體系也沒癱瘓,買凶殺人這種事還是找條賤命來辦更劃算。
楊念心中已有打算,不管是什麽事都先應下,保得小命在,什麽要緊的差事都能從長計議。
“張爺吩咐就是。”
“也不虧待了你們兄弟,俗話說閻王爺也不差餓鬼。”
張爺敲了敲木桌,便有小廝扛著麻袋走出扔在楊念面前。
那麻袋落地發出沉悶的聲響,隨後便能看出裡面有人瘋狂蛄蛹著身子。小廝解開麻繩,竟是一妙齡少女。
張爺又扔出一錠寶銀來,這寶銀重約五十兩,端著也是上等好銀色。
“這銀子買我命都夠了吧?!”沈三沒忍住氣,驚呼出來。
張爺笑道:“這是定錢,留給你們當盤纏,事情辦成後再給你們一百兩。”
楊念拾起銀子,這般沉的銀錠他倒是沒地方揣著,只能拿在手裡。心中不禁疑惑辦什麽事能給出這麽多的銀子,單單定錢就是五十兩?
稍作思考詢問:“張爺剛才說了盤纏,這事難道要出了齊州才能辦?”
張爺端起茶水飲了一口,道:“你們帶著這小娘子去京中找晉王府,找到了便說是齊州張爺讓送來的。”
“二哥,咱接了!”沈三面露喜色,不過是押個人上京罷了,就能得上這麽許多錢,跟白撿有什麽兩樣?
楊念瞪了他一眼,又問:“這事倒是不難,不過張爺不怕我兄弟二人出了城就不回來了?”
張爺早有預料,冷笑道:“我能放你兄弟婆娘跟著你們一起走?三個月回不來,我教人將她送出城去給餓民剮了吃去!”
沈三當即冷下臉來,抿了抿嘴,把那女子扛在身上。
果然能在這世道闖下這般家業的,倒是比常人狠上太多了。
楊念也無可奈何,只能應下此事。
待他方要走出門去,又站住發問:“張爺可否能告訴我,這姑娘送去京裡是做什麽去?”
張爺身子向後倚靠,那似鬼一般的臉再次隱於黑暗。
哪怕楊沈二人已經看慣了太多醃臢事,聽到那三個字也不禁背後一涼,頭皮發麻。
那聲音陰沉般的像從地府中傳來:“藥引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