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離剛拿下羅尚在漢中的守軍,沒得意幾天,噩耗傳來,家被偷了,荊州軍把他們李家除了他以外的人全拿下了。
朝廷本來計劃向北拿下漢中,之後再席卷天下,當年諸葛亮花了一生也沒能走出秦嶺。當年大漢也是從漢中起家的,不過劉邦是拿下關中才得到天下的。
跟隨漢高祖的腳步,大成也要打出秦嶺,才能一統天下。結果自己費了大力氣,終於打敗了漢中的晉國軍隊,拿下了南鄭城,現在蜀中傳來消息,他們家已經投降了,他弟弟叫他趕緊投降。
“家沒了啊,范太師不是說荊州軍沒什麽戰鬥力的嗎?我寫信去成都問要不要我回去,他們不是可以搞定的嗎?范長生誤我李家啊!”
“太尉,那我們怎麽辦,要堅守漢中,以後回去報仇嗎?我們李成當初也是白手起家的嗎?怕什麽?”張金苟說。
“報什麽仇,人家一下子就把我們經營多年的成都拿下了,我們這幾千人,能做什麽。此事我再想想。”
投降晉國真的能免死?當我是不懂事的小孩?我才不信,我就堅守漢中,當個漢中王不好嗎?萬一事情不對,我還可以往北跑去投降劉淵,照樣把他們司馬家推翻,為我李家報仇雪恨。
張金苟下去之後,和兄弟們商議,“兄弟們,剛剛我從太尉那裡得知,成都已經被晉軍佔據,讓太尉投降,你們怎麽看。”
“張兄,晉軍什麽時候這麽強了,他們不就那麽回事嗎?前不久不是才說晉軍在巴郡駐守不動嗎?”
“老羅問得好,聽說是益州刺史羅尚從荊州請來的援助,戰鬥力很強,來送信的兄弟還說,荊州來的晉軍的將軍是雷公轉世,一個雷就把陛下劈死了,又一個雷炸開了成都城門,不費吹灰之力就拿下了成都。”張金苟繼續補充說。
“保真嗎?兄弟。”羅羕嚇得一頭冷汗,“那我們怎麽辦,要去和荊州軍打嗎?”
“我看太尉那個意思,好像是不敢,不過他說雷公這種說法是無稽之談,荊州軍編來騙他的,當即就把來送信的兄弟給拖下去砍了。”張金苟也是有點被嚇到,不過不知道事情的真假。
訇琦向來害怕鬼神,“那太傅不投降,等雷公來了,豈不是要轟死我們?我還不想死,還有,我妻子女兒還在成都呢。”
羅羕還嚇唬他,“小訇,你這輩子可能見不到你家人了,如果證實了荊州軍會雷法,恐怕太尉不敢和荊州軍作對,要帶著我們往北方逃了。”
“我看可能性很大,太尉那麽精明,不會以卵擊石那麽蠢,我們可能要去北方了。”張金苟也是北方來的流民,可是現在北方亂成一鍋粥,他一點都不想回去,當初他們造反,原因之一就是羅尚要他們回北方,他們為什麽往南邊跑,就是這邊更有活路。“你們想去北方嗎?”
訇琦愁眉苦臉地,“當然不想了,我都在這邊安家了,要不我們向成都投降吧。”
張金苟其實就是這個意思,想看看他這兩個好兄弟是不是願意,現在從訇琦嘴裡說出來了,他就放心了。
羅羕心裡其實也是想投降的,他本來就不想反抗晉國,可是被流民裹挾,他有什麽辦法,“我也是這樣想的,張兄,你怎麽看?”
“哎李太尉對我有恩啊,不過事到如今,為了大家的妻子兒女,也只能對不起他了。”張金苟痛苦地下了決定。
張金苟接著計劃到,“如今漢中的軍隊大都在這城裡,我們結集各自手底下的兄弟,先散播成都淪陷的消息,軍隊自然會惶恐,然後我們只要先殺了李離,李家都沒了,李離一死,我們就可以控制住軍隊,向成都投降。”
羅羕也覺得這樣穩妥,和訇琦分頭去找軍中自己信得過的兄弟。
李離沒想到成都陷落的消息,盡管他及時封鎖,幾天之後還是在軍中傳開,甚至有士兵開始脫逃,盡管李離抓到一個逃亡的士兵,將他斬首示眾,可是士兵們的脫逃現象反而越演越烈。
他感覺已經有點控制不住城中的軍隊了,這讓他有點心慌,看來得盡快做決定,越晚軍心渙散,他即使想離開漢中也難了,於是下定決心,帶著自己的親信,帶上自己收集的財寶趁夜離開。
剛走出自己自己臨時的太傅府,看到張金苟帶著羅羕一大群人過來。
“張金苟,你們找我什麽事,為何不守在軍中,你們不知道軍法嗎?”
“太傅,我聽部下說,你打算帶著人離開漢中,我們大家決定向成都投降,想要借你的頭顱一用。”張金苟說完就拔出環首刀,跟他一起來的人也是一樣,李離自己這回是插翅難逃了。
與此同時,從江陵沿江而上的皮桐和張小六已經到達巴郡。
“老皮,這回我們可能要在蜀中留很久了。”
“這有什麽,你還記得自己老家在哪裡嗎?況且蜀中可是天府之地。”皮桐不以為意,從加入新學門牆那一天,皮桐已經和自己的以前告別了。
“說到老家,我記得我家旁邊有一條大河,我也不知道河叫什麽名字,可能是黃河的某條支流吧,河裡的魚很鮮美,晉室內戰開始之前,我還經常和祖父去河裡捕魚,有一次,我和祖父捕魚回來,家人全死光了,祖父一人繼續撫養我,可是後來祖父也生病去世了,家裡的親戚都不願意管我,我就開始流浪了。”張小六面無感情地說完這段往事,經歷得太多,他內心有些麻木了。
大家都是好兄弟,差不多都知根知底,不過皮桐是第一次聽張小六說起他家的故事,張小六這個人在學宮裡面平時都不和大家玩,有點陰鬱,也許是斷掉的那條腿,時間久了,影響到了他的心理,“亂世,都這樣的,不幸的人太多了,但願我們能終結這亂世。”
“聽老師說這次讓我和你共同打理蜀中,如今我們才多大,我今年才十五歲,這已經是朝廷兩千石的官職了,算是千萬人之上了,如果不是有荊州軍,怎麽也輪不到我們來當這益州的刺史了。”張小六感歎。“這或許是老師不信非新學的人,你覺得人心差距很大嗎?人和人之間會差很多嗎?”
“人心或許都差不多,但是經歷過不同的東西,才變得不同的吧。就好比我們,從市井最卑下的地方走出來,當我們大權在握之後,心態還會和以前一樣嗎?”皮桐不肯定地說道。
“我覺得你骨子裡儒家對你的影響還是太大了,希望老師不要對你失望。一說到治理地方,就喜歡說什麽,弘揚禮教,做個道德楷模,然後就以為天下太平了。”
“我可沒這麽想過,所以說你是外行人吧,你一個物理學士,懂什麽叫治理嗎?人又不是物理裡面的理想結構,人是有**的動物,等你拿到法學學士,再來和我聊吧。”皮桐不屑地說。
“又不是拿了法學學士就證明你比我更有治理地方的能力,在南郡管理地方,我管的石首可比你管理的華容發展得好,你這是唯學歷論,不可取。”張小六反駁說,“我們是不是以後要看點傳統的書,我們又沒有系統學習過傳統文化,也許深入會發現,沒有老師批判的那麽不堪呢。”
“看看是沒問題,你別被洗了腦,到時候想在蜀中割據當皇帝,那和大家就沒得兄弟做了,權勢動人心。儒家也就那樣,我可是有儒家童子功的,除非我學得太淺,沒有得到真意,不過你看中原現在那卵樣,就知道他們的實力了,你認為他們這是刻意在隱藏實力?”
“我割據個屁,又不是讓我一個人管蜀中,你不是在嗎?退一萬步,你會看我犯錯誤,袖手旁觀?說說罷了,只不過前幾天看莊子,發現寫得有點意思。我們新學,不可能沒有文學吧,新文化的文學不可能像老師寫的那些科學和形而上學的東西吧。”
“那是,大家總是需要文學這種感情化的東西,人畢竟不是完全理性的,不過這種東西,不可能一下子就誕生的,總是需要有大量的人深入研究。傳統的典籍,文學是和形而上學是聯系在一起的,認同了他們的文學的同時,也被各種思想所影響,但是新學要傳開,文學的確是很需要的。”
“嗯對,就像莊子那種非理性的邏輯,萬物都是一樣的,就沒必要講道理了,講道理和不講道理一樣,認真和不認真一樣的,大家等死好了。不過老師應該有他的考慮吧。”
“別事事都找老師,老師又不是神,前幾個月聽老師安排成立的《新學月刊》就很好啊,我們可以在民間也辦一個這種刊物,用來傳播新學,讓百姓知道國家大事,上面寫些通俗的故事,不也是一個方法嗎?”張小劉說完,很是得意。
“感情你在這裡等著我呢?的確是個好主意,難怪在江陵,江陵印刷廠給了你五十個工匠,你非要撒潑耍賴要一百個。這個想法不錯,我們大量地印刷基礎的識字書籍散發民間,民間的識字率上升,我們就可以大肆宣揚新學了,你想我們來蜀中,一路上的風景見聞,寫成文章,那也是一種文學嘛。”皮桐反應過來,對張小六的想法加以補充。
皮桐繼續說到,“我們有了信息傳遞的媒介,是一個很好的工具,哎,說到《新學月刊》老師在這個月的月刊上發表的文章你看了嗎?真是高瞻遠矚,令我五體投地,我認為, 甚至可以作為我們建國的理論。
我們現在面臨的兩個問題,一是我們作為農耕民族,注定要和草原來的遊牧民族發生接觸,草原民族雖然武力值超過我們,我們可以靠科學的進步,用技術的積累,打敗他們。
否則只有等他們漢化之後,武力衰退,融入我們農耕民族,成為農耕民族的一部分,據說劉淵當年就在洛陽研究過傳統文化,他現在儼然一副接替漢朝的形象。
第二個問題就是面對傳統學說,他們用漢武帝那種犧牲所有百姓的福祇,皇帝之下,役使所有百姓,對外用兵,才能讓我們農耕民族打敗遊牧民族。
可是這種事情,也只有在帝王權力無限的時候能做到。像現在,這種帝王權力只會讓我們農耕民族陷入深深的自我內鬥,大部分人遭受苦難,咱們現在還在源源不斷處理北方的流民呢。
研究傳統文化是好的,可是我們這一代最重要的任務是開辟出新學的道路。”
張小六不以為然,“老師是新學的開山祖師,他的文章哪個不看,我還不知道?不過我震驚的是後面那個,我們新學說地球是圓的,學宮裡根據科學理論做出望遠鏡對星體進行觀察,張玉那個死變態說他算出了地球的球半徑。老師說在我們不能對遊牧民族取得絕對壓倒性的優勢的情況下,老師說要往南邊發展,那我們同為農耕民族的北方同胞不要了嗎?就讓他們成為我們和遊牧民族的中間地帶?就任由他們被遊牧民族奴役,我有點接受不了。”
……
船在江上行駛,山水對此不置一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