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人們又不會把自己的糧食拉到昜國郊野來。”
“昨日被戎人收割的那片糧田不就是......”
小邦伯的話一出口,已經明白其中關鍵的人都看向大巫祝的方向,口中議論紛紛。
討論戰利品分配時,昜國內各宗各支的代表都有被邀請到。
屋子內多了些平時跟大巫祝一幫人不對付的國老、貞人,此時他們的臉上已經流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
在來之前,司寇倉就曾提過,昨日的糧田好像是大巫祝的人所耕種的,問要不要把讓大巫祝的人過來先把糧食取走,幸虧易峟留了個心眼,說暫時不用。
易峟環視了一圈,故意道:“大巫祝剛才已經說過了,要將所有的物資分給出戰和傷亡的族人,各位不要懷疑大巫祝的好意。”
呵,就你大巫祝會慷他人之慨,就你會博取好名聲,我乾脆把你這個大善人的名號坐實了,看看你有沒有勇氣在眾目睽睽下打自己的臉咯。
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壓力籠罩,屋內的空氣中彌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默,每個人的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悶聲了一小會,大巫祝緩緩站了起來,輕撫著山羊胡須,語氣有些虛浮地說道:
“邦伯說的話就是我要說的話,既然如何分配都已經定好了,這事不必再議了。”
說完,又轉頭對著站在一旁,臉上似笑非笑的易峟說:
“郊野上有戎人橫行,危險重重,邦伯你是一族之長,不要再親身出城去冒險了。
巡野、與戎人作戰等事情就先留給司寇等人去安排吧。
我已派人通知在商邑的司馬宣、弓舟等人盡快回來,好替邦伯分憂。”
易峟聞言,眉頭微皺,搖了搖頭:
“大巫祝放心,經過昨日一戰,戎人們應該不敢再來了。就算他們敢來,我和司寇倉也能應付得了,保護每一個在郊野勞作的族人是我作為邦伯必須要做的事。”
難得有光明正大的出城機會,加之昨天傍晚才發現了一處能中大魚的好釣口,易峟才不會因被人說了幾句話就輕易放棄。
有些國老覷著大巫祝的神色,也過來死纏著易峟勸話,說他這個小邦伯對族人非常重要,很多大事需要他定奪,千萬不能隨意出城離開雲雲。
易峟聽得不耐煩又好笑,隻好給現場圍著他不放的國老們一個折中方案:
在司馬宣等人回來前,由邦伯、司寇、卜莊等人配合巡野,等到司馬宣回來後,由司馬宣代替邦伯、司寇去領兵出征對付戎人。
諸事已定,易峟往大巫祝的院子外走去。他路過卜莊身邊的時候,叫卜莊過一會兒到自己的住處討論以後的巡野事宜。
在晨光初照的小屋裡,棠密正靜靜地坐在腰機前,暖陽從窗外斜斜地灑在她的臉上,為那專注的神情增添了幾分柔和。
她修長的雙手熟練地操控著腰機,手指靈巧地穿梭在細密的紗線之間,每一次拉動、每一次按壓,都顯得那麽精準而有力。
她的手指在梭子和經線之間穿梭,顯得那麽流暢而自然,仿佛正在與這古老的機械編織著一段段悠長的故事。
腰機在她的操控下發出輕微的“吱吱”聲,與窗外的鳥鳴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幅動人的畫作。
隨著腰機的轉動,一根根緯線被巧妙地編織進經線之中,逐漸形成了一幅精美簡潔的圖案。
棠密的眼神專注而明亮,她時而微微皺眉,似乎在思考下一步的編織方法;時而露出滿意的微笑,仿佛已經看到了布料將會變成一件件美麗的衣裳。
小屋裡的空氣彌漫著一種淡淡的草木香氣,這是從織布用的材料中散發出來的。
這種香氣與棠密身上的氣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種獨特的、令人心曠神怡的味道。
時間在棠密的指尖悄悄流逝,恍如眨眼間,一塊紋理清晰、緊密結實的布匹已經在她的手中完成。
等她要站起來去取附近的紡輪去紡絲線和麻線時,才發現小邦伯不知何時已站在她的身後。
棠密微微有些驚訝,趕緊低頭說道:“邦伯,有什麽事嗎。”
“好美啊。”易峟一臉欣賞地注視著她
棠密輕輕撫摸著布匹,抬起頭來,嘴角彎曲成一個好看的弧度,眼中有滿足和自豪的光芒在閃爍著。
“我織的布,先邦伯都說好呢。”
“手很巧,人也美。”易峟看著她清澈明亮的眼睛由衷地點頭附和道。
棠密一聽,臉上頓時有些紅了,想走掉又覺得不好意思。
“好,不逗你了,你去取三朋貝幣來,我有用。”
易峟所有重要的東西都是由棠密保管著,他很放心。
“好。”棠密低著頭,逃也似的離開了屋子, 連一旁的紡輪蹭倒了都沒注意到。
卜莊轉過影壁,遠遠地看到前院正北面的大室內,小邦伯和一些人已經等候在那裡。
見此情景,他趕緊加快腳步,邁上小台階,進入南庭。
他還未說話,就聽到小邦伯笑容滿面地說:“卜莊立下大功,準假一天,今日由司寇代你巡野!”
“謝邦伯!”人都有憊懶心理,能休息一天當然是好事。
易峟揮手示意仆從將一個木盤子端了上來,繼續說道:
“依你在戰場上的表現,賜你貝幣三朋。”
說罷,讓仆從將裝著貝幣的盤子端到卜莊面前。
卜莊看著眼前的貝幣,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被深深的感激所取代。他立即稽首拜謝,動作充滿了敬意。
他的雙手顫抖著接過盤子,那貝幣的沉重仿佛承載著邦伯的期望與信任。
小邦伯眼中的笑意更濃了。他走了過來,輕輕地拍了拍卜莊的肩膀,充滿了鼓勵與讚賞之意。
易峟輕聲說道:“巫祝院子內的那些人,只有你敢跟我一起上戰場,被戎人們包圍也毫不畏懼。你做得很出色,這些貝幣,是你應得的。”
卜莊聽後,他的聲音帶有些許哽咽道:
“敢對揚邦伯休,莊願為邦伯前驅!”
他的聲音雖然低沉,卻充滿了堅定與決心。
易峟回到北庭的木案前坐下,意味深長地說道:
“我相信你將來的成就、地位一定不在大巫祝之下。”
卜莊有點捉摸不透這句話的意思,小邦伯卻又換了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