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舟站在馬車旁,聽到這番話後,點了點頭,示意自己已領會。
他的隊伍中,全部是一些輜重車和運送雜物的馬車。
與他隨行的,多是些駕車、趕車人,正是司馬宣原計劃中前往桑樹崗築建防禦工事的那批人。
“戎人應該會等我們昜國人全部進入桑樹崗後才會動手,所以你暫時可以安心。
但務必派人到前方探路,主要是防范那些探子、斥候靠近你的車隊。”
“我會的,邦伯請放心。”弓舟回答。
要想引蛇出洞,得要有好的誘餌,誰是最好的誘餌,或者說,誰能夠最大程度地激起桑樹崗上敵人的仇恨呢?
答案不言而喻,正是在郊野戰場給戎人們留下深刻印象的昜國小邦伯了。
因此,昜國邦伯率領著車隊親自前往桑樹崗,準備將戎人主力引誘出來。
他的車隊由很多輛戰車組成,分成兩隊,一隊一百名左右族兵,人人身著皮甲,手持青銅武器,威武而莊嚴。
邦伯車隊的主要任務是確保前方弓舟運輸輜重隊伍的安全,為他們提供一個安全可靠的後盾,在關鍵時刻保護弓舟等人能順利從桑樹崗撤離。
此外,邦伯的親自壓陣還能起到一些震懾作用,讓那些心懷不軌的有心人有所顧忌,不敢明目張膽地向桑樹崗的戎人快速傳遞情報。
通往桑樹崗的蜿蜒道路,是一條穿越山谷的土路,一側緊挨著波光粼粼的易水,另一側則是小樹林、灌木叢和巍峨陡峭的峰牆絕壁。
秋風凜冽,呼嘯著掠過山谷,將地面上的落葉卷起,形成一道道翻滾的黃色波濤。天空高遠,風勢愈急,仿佛要將所有的秋葉都一掃而空。
代婁此刻站在土路一處最為狹窄的地段旁的山坡上,生長密集的林木和灌木叢為他提供了一處隱蔽之地。
他正與一位中年巫卜者低聲細語,而他們的旁邊,早已準備好的枯木和碎石堆散亂著堆放在一起。
這裡是戎人們的第一道防線,第一個觀察點,也是最危險的地方,畢竟稍有不慎的話就會被昜國人發現。
到時候,一邊是奔騰不息的易水,一邊是峰牆絕壁,想往哪逃都不行,他們將會成為活靶子。
這種地方,別說代婁不願意來,就是其他戎人首領也是避之不及的。
最後是拿著短劍的周人決定讓代婁來這個前沿一線的地方當犧牲品了。
代婁看著對方手裡泛著寒光的短劍,和平均分配戰利品的承諾後,不得不暫時決定屈服於對方的淫威之下。
反正到時候,他只要躲藏好,不到關鍵時刻不主動去招惹昜國人,昜國人也沒時間把漫長茂密的山谷樹林細致地搜索一遍,也就發現不了他。
在其他戎人首領和周人心裡,他們早就對代婁不抱任何希望了,指望代婁在桑樹崗中奮勇殺敵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只能把一些相對簡單又行之有效的任務,交給代婁去完成。
比如,埋伏在狹窄路段上,偷襲昜國人相互聯絡信息的戰車,或者封鎖山谷中的道路以防止昜國人從桑樹崗逃竄出去等等。
此時,弓舟率領的輜重車隊,正在代婁和巫卜者的眼前通過,一輛接著一輛,令人目不暇接。
“你們昜國人怎麽有這麽多輜重車,有牲畜拉的車,還有人力拉的車?”
巫卜者面色平靜,並不意外:“不是早就跟你說過了嗎,他們是運輸糧食和雜物,先到桑樹崗修防禦工事的的人。”
代婁瞪大了眼睛,有些難以置信:“輜重車的數量,未免有些多了吧。”
“這算什麽,還有好幾千人要過來,這只是一小部分,你且慢慢等著吧。”
“打完了桑樹崗一戰,不知道我會分到幾輛啊。”代婁的眼中閃爍著貪婪,掰著戴瑪瑙的手指,心中早已開始盤算著如何瓜分戰利品了。
聽到代婁的話,巫卜者輕哼一聲,眼神中透露出一絲不屑。
過了一段時間,又有昜國人的隊伍緩緩走來。
人數雖不多,僅有一百余眾,還有幾輛戰車在其中緩緩前行。
然而,細細打量這支隊伍,卻發現他們裝備精良,人人身著皮甲,隊伍的外圍被一圈手持獸面紋盾牌與破甲型青銅矛的人環繞。
尤為引人注目的是隊伍中央那輛掛著饕餮紋大旗的戰車,其附近的十幾人更是全部裝備著青銅胄與青銅面鎧,武裝得無懈可擊。
相較於以往見過的昜國族兵,他們的裝備優勢具有壓倒性。
昜國人臉上的青銅面鎧在鑄造時,似乎鉛的比例加的稍多了,使得它的顏色與常見的暗金色、淺金色、銀白色青銅武器有所不同,呈現出一種略黑的色澤。
黑乎乎的青銅面鎧戴在人的臉上, 給人一種詭異而恐怖的感覺,令人望而生畏。
由對方裝備可知,昜國人對桑樹崗一戰極為重視,他們顯然拿出了全部的精銳力量。
如此精銳的昜國族兵,除了昜國邦伯之外,恐怕無人有資格指揮。
“這便是昜國的邦伯嗎?”代婁雖然經歷過郊野戰場,但是當時溜得太早太快,導致沒看清楚。
“正是此人,無誤。”巫卜者的語氣篤定。
“昜國的邦伯竟來得這麽早,與你之前所說的大不一樣啊。”代婁眉頭緊鎖。
“對啊......不對啊,這跟司馬宣的計劃有些不一樣啊。
你派人從林中小路走到來時的山路上去瞧一瞧,看還有沒有人昜國人繼續走過來的。”巫卜者面露疑惑。
“好,我叫人看看去。”
“聽說你們燕京山下的勇士個個都是用弓的好手。”巫卜者轉向代婁。
“沒錯,怎麽了?”代婁揚起下巴自豪道。
“對著昜國的邦伯射一箭,看看你的實力,能射中的話,你想要什麽我都能給你。”
代婁臉色一變,“你不要命了嗎,無論我有沒有射中,到時候我們幾個都得死。”
代婁見巫卜者沉默不語,開解他道:
“你的心情,我能懂的。
你以為我代婁喜歡躲在這山溝樹林裡面嗎。
我也恨不得馬上回燕京山下,把那個礙眼的小子(代煩)一刀給宰了。
但是宰了之後呢,我能跑得了嗎?
跑不了的話,那我做的一切不是白便宜給別人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