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一大早就率領族人穿過易水,選擇了一條隱秘的林中小路。”
“你們有問他林中小路通往何處?”
“他說邦伯發現了一條通往桑樹崗的捷徑,想通過小路更快到達桑樹崗。”
司門醜眼中閃過不滿:“這麽重要的事情,為何不早些回來向我匯報?”
“這事都怪卜莊。我們原本已經找了個借口準備返回,剛到易水邊就被卜莊發現了。他聲稱邦伯有令,任何人不得渡過易水。我們隻好躲到密林中,一直等到天色稍暗,才找到機會遊過了易水。”
“卜莊和那小子,真的是死到臨頭還要給我添麻煩。”司門醜努力平抑了怒火,又問道:“今日你們還有沒有打聽到其他的消息?”
“戎人不知為何沒有留在桑樹崗,反而一路追著邦伯的人到了易水邊。這是我們回來的路上,從遠處親眼看到的。”
“按照你們看到的情況來說,經過桑樹崗一戰後,戎人應該還是佔了優勢的。那些戎人在易水邊最後取勝了嗎?”司門醜急切地問道。
“我們離開的時候還沒有。不過,司門不必擔心,戎人們已經將邦伯的人牢牢圍困在易水邊的一處土山上。”
司門醜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微微點頭:“好,只要我們不給那小子提供糧食,一直被戎人圍著的話,餓死他只是時間問題。
那小子得意了這麽久,還不是落到了我手中,由我來決定他的生死。”
見司門醜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些許笑容,眾人也跟著笑了起來,屋子內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忽然,一名族人匆匆進入,稟報道:“司門,我們派出去的人帶了幾名戎人回來,他們此刻正在城門外,聲稱有事來求大巫祝。”
“這麽晚了,他們有何事?”司門醜眉頭微皺。
“戎人說,今日他們趕到易水邊時過於倉促,希望能向大巫祝借些糧食應急。”
司門醜乾笑了一聲,對眾人傲然道:“看到沒有,時至今日,就算是戎人也要過來求我。
無論是戎人,還是易水邊的那小子,我不給誰糧食,誰就得死。”
司門醜背著手,迤迤然地在屋內踱了幾步:
“好,就讓他帶一個戎人進來吧,我今日倒要看看,那些令族人談之色變的戎人是如何在我面前,低聲下氣地求我給他糧食的。”
有人擔憂地問道:“聽說戎人性格凶殘,行事蠻橫,我們是否該帶些武器用於防身,以免戎人談判不成,一時情急,胡亂動手傷人?”
司門醜點頭讚同:“說的很有道理。你去把周人送給我的劍取來。
我要讓戎人明白,我們也是有實力的。
昜國的糧食豈是容易得到的?他們若是想要,就必須盡快幫我們解決易水邊的那個小子。”
......
在靜謐的夜色中,小土山上柴火燃燒得正旺,與朦朧的月色交相輝映。
易峟坐在火堆旁的折疊椅上,手持樹枝,在地面上認真地寫著字。
叔先和季昜乖巧地站在一旁,看著地面上逐漸增多的字跡,他們臉上滿是擔憂和幾乎要哭出來的表情。
季昜努力擠出一點笑容,輕聲討好道:“伯兄真勇敢,今日山下有那麽多戎人,你一點都不害怕。”
“沒錯沒錯,所有戎人都不是伯兄的對手。我們在山上看得清清楚楚,大家都說伯兄是世上最了不起的人。”叔先受到季昜的啟發,也連忙附和道。
易峟微微一笑,舉起手中的樹枝:“少來拍馬屁,你們今晚要是不學會寫這些字,我手裡的樹枝可不是吃素的。”
叔先和季昜面面相覷,看著地面上密密麻麻的字跡,季昜不禁歎了口氣:“這麽多字,對我們來說太難了。”
叔先不住點頭:“對啊,我們怎麽可能一下子學會這麽多呢?”
“一下子學不完也沒關系,可以慢慢學,這樣你們就沒時間到處亂跑,調皮搗蛋了。”
“嗚嗚嗚......”
“看你們以後還敢不敢把打獵用的箭矢亂放到我的箭囊裡。”
“我們再也不敢了......”
“好了,別浪費時間。認真看著字,在前面的三個字讀作‘紡紗機’。”
“紡紗機是什麽呀?”
“你們知道棠密織布時用的紡輪嗎?”
“知道啊,經常看見的。”
“紡紗機也能用於紡線,而且它比紡輪快多了,效率更高。”(元代三錠腳踏紡紗機)
站在一旁的棠密顯然對此更有興趣,忍不住好奇地問道:“真的嗎?有這種東西?”
“當然是真的,你沒見過的東西還多著咧。”易峟轉頭對她笑道。
“在哪裡,我怎麽從沒有聽到別人說起過?”棠密小小的腦袋,大大的疑惑。
“以後你肯定會看見的,屆時別說紡紗,連織布都可能不需要你親自動手。”
“伯兄,‘紡紗機’後面,更難寫的幾個字叫什麽?”叔先苦著臉道。
“哦,那幾個字便是‘蒸汽機’了。”
“蒸汽機是什麽意思,聽都沒聽過呢。”
在場的人中,別說提問的叔先了,所有人都聽得迷迷糊糊的。感覺邦伯說的話,有時候比卜莊的佔卜還難以理解。
“蒸汽機,它有著神奇的力量,能夠替代牛馬為我們勞作,甚至能拉動戰車,載著你們到處去玩。”
“真是太好了!伯兄,你什麽時候能做一個蒸汽機給我們看看呢?”叔先和季昜歡呼道。
“等我們昜國掌握了冶鐵、坩堝煉鋼技術後,伯兄去準備個鏜床,找些彈簧、冷凝裝置,就可以試著做個蒸汽機了。”
“哇,伯兄駕著蒸汽機拉動的戰車出遊時,別忘記帶上我們兩個呀。”
“一定會的,你們放心吧。”
“伯兄,能不能教我們一些簡單好認的字呢?”小季昜為難地看著前面幾個字。
易峟用樹枝指著地上的一個字:“當然可以,你看這個字,讀作‘煤’。”
“啊?又是這麽難的字……”
“很難嗎?其實,大邑商人刻、寫在卜骨上的文字,大部分比我寫的字要難辨認的多。甚至過了幾千年後,好多字依然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認不出的字,我們是不是就不用寫了呢?”季昜眼中閃過一絲希冀。
“美得你,今日都要寫。不給你們點教訓,你們漲不了記性。”
......
禺兀與山戎人首領焦急地守候在昜國城邑外的大路旁,他們兩人緊貼著巫卜者的後背,站在一棵樹下,心中充滿了不安,而妟人首領則心急地來回踱步,無法靜處。
就在眾人等得幾乎失去耐心之際,城門內終於有人緩緩走出,對著巫卜者說道:“司門讓你帶上一名戎人作為代表,進城邑內再詳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