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門醜捂著血流不止的傷口,疼痛讓他的面部扭曲、齜牙咧嘴,同時他憤怒地盯著巫卜者,質問道:“你為何不提前示警,反而與戎人勾結起來陷害族人?為什麽要這麽做?”
“為什麽,當然是為了我自己啊。”巫卜者轉了一下身,只見妟人首領的銅刀赫然頂在巫卜者的後背上。
“不跟戎人合作,我馬上沒命了。
助你對付邦伯也罷,出賣、陷害族人也好,我的所作所為,從來沒變過,都是為了自己。
這不正是你與大巫祝一貫的做事習慣嗎?”
說到此處,巫卜者的神情從最初的愧疚轉為理所當然。
司門醜見巫卜者眼中流露出瘋狂之色,心知再與他爭論亦是徒勞。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問:“你們如此行事,就不怕周人來問罪嗎?”
山戎人首領撿起禺兀腳下的青銅劍,細細打量,聽到司門醜的問話,他冷笑一聲,回答道:“讓我們這樣做的,正是你們昜國人信賴的周人。沒想到吧?”
司門醜聞言,臉色變得更為慘白。他意識到,這群戎人如今已無所畏懼,行為再無任何約束。
他強忍恐懼與疼痛,試圖做最後的掙扎:“我若不願開門呢?”
山戎人首領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語氣冰冷:“那麽,我就用你的劍,一根一根地切斷你的手指,直到你同意開門為止。”
“你們就幾個人,進了城邑又能如何,不怕困死在裡面?”司門醜問道。
妟人首領放聲大笑,似乎對司門醜的擔憂不以為意。他隨即向後方發出幾聲口哨,尖銳的哨音在空曠的原野上回蕩。
在朦朧月色的映照下,遠處的樹林與原野中,一群群戎人如同鬼魅般冒了出來,他們的身影在夜色中顯得影影綽綽,數量之多令人怎舌。
司門醜的手下們多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多的戎人,心中頓時生出恐慌,有人甚至想要逃回城邑。
戎人對待司門醜還算留情,對其他昜國人就毫不客氣了。
那些企圖逃跑的人,立刻被戎人密集的箭雨射中,倒在了城邑的門口。
隨著一陣沉悶而悠長的聲響,古老的城門緩緩開啟一道縫隙,露出了一條通向城邑內部的道路。
對於戎人來說,這道大門之後,便是他們渴望的糧食、牲畜和人口,他們的臉上露出了興奮而貪婪的神色。
就在戎人們全神貫注於城門之時,司門醜趁著禺兀神情不備,用力撞開了他,靈活地閃身進了大門內。
他大聲喊道:“快關門,外面全是戎人!”說完,便與守門的刖人合力將大門關上。
戎人們尚未從即將大肆劫掠的憧憬中回過神來,而司門醜的手下們卻已經先反應過來。
他們不用猜也能知道,如果眼前的大門被司門醜完全關上,留在外面的自己必將被憤怒的戎人撕成碎片。
於是,他們紛紛轉身與司門醜對著乾,伸手去推開大門,甚至有人用武器插入門縫,進一步阻止大門的閉合。
這些舉動反而為戎人爭取了時間。
醒悟過來的戎人們蜂擁而上,將大門的縫隙越開越大,直到城內的司門醜和刖人們再也無法抵擋。
司門醜見勢不妙,率先甩開了與他一同頂住城門的刖人們,獨自朝著大巫祝的院子方向逃去。
山戎人的首領帶著手下最先衝進城邑內。他掃了一眼城門處的刖人們,見他們手中並無武器,毫無威脅,便揮手示意讓他們滾遠一點,不要擋路。
他的目光緊緊追隨著司門醜的身影,因為他覺得司門醜在昜國內的地位不低,其住處定有貝幣、吉金等貴重物品。
相比之下,去翻找一間間簡陋的地穴草屋顯然要費時費力得多。
與戰場上協同作戰得到的戰利品不同,進入城邑之內後,已是自由劫掠的時間,能搶到多少東西全憑各部族的本事。
戎人們之間並無多少真感情可言,他們只是臨時搭夥過日子。
山戎人與其他部族的戎人之間也並非上下級關系,因此,他們自然沒有必要將好東西留給其他戎人。
“快起來啊,戎人攻進來了!”
前方就是大巫祝的院子,司門醜焦急地呼喊著,然而,他的話音未落,便感到胸口一痛,低頭一看,竟是自己日日把玩的那柄劍穿透了他的身體。
他人生中所有的算計、**宛如一個個美麗的泡沫,在這瞬間,仿佛同時被劍刃狠狠戳穿,化為虛無,一切成空。
因為城門處突生變故,早有人跑來院子內傳訊,大巫祝等人已被驚醒。
緊接著,外面又傳來了司門醜的呼喊聲,他們立刻匆忙奔出院門外查看究竟。
不想剛剛走出去,眼前的景象便讓他們驚恐不已。
只見一名戎人, 手中握著一把他們熟悉的青銅劍,那劍尖已經冷酷無情地洞穿了司門醜的前胸,鮮血淋漓,觸目驚心。
大巫祝看到這一幕,氣血瞬間上湧,身體不由得搖晃了幾下,幾乎要支撐不住。
憤怒與悲痛充斥著他的胸膛,大巫祝猛地掙脫了身邊的人,不顧一切地朝著那個手握青銅劍的山戎人首領衝了過去......
“你們說的,是真的嗎?”
代婁坐在火堆旁,饑餓讓他感到前胸貼後背,輾轉反側,哪裡睡得著。
聽到跟蹤禺兀的手下回來稟報說,戎人們已經攻入昜國城邑內,正在大肆掠奪,他心中的驚訝使得本來就不多睡意瞬間消散。
“是真的,我們幾人親眼所見。
本來我們也以為禺兀他們不可能做到,直到我們親眼看到他們都進入昜國城邑內了,才急忙趕回來稟報。”手下人如實回答。
“好你個禺兀,有這種好事都不叫上我。”
代婁越想越覺得氣憤,“原來是早就串通好了,怪不得他們之前個個都變得那麽好心。
不行,我們也得去。現在不抓緊時間去的話,什麽好東西都不會給我們留下。”
“可是,我們不管土山上的昜國人了嗎?”手下人擔憂地問道。
“別人都不管,我為什麽要管?誰愛管誰去管。”
代婁不耐煩地回答道,“我都快餓死了,先找個地方吃飽再說。快,收拾東西,跟我走。”
說完,他便胡亂地把黑色的小刀、弓箭往身上掛,並催促其他人趕緊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