駛在前頭的軍用吉普一個轉彎停向離門口更遠的空地上。
在眾多士兵的簇圍下,林肯轎車的車門被人從外面拉開,一身昭和五年式軍服畢挺戴著寬簷軍帽的三斬藤枝從車上下來。
跟著另一邊車門裡鑽出一個同樣裝束的日本軍官,這人顯得要比三斬藤枝上了些年紀,神態更為沉穩,也許是習性上的使然,他顯得更具有高位權力的威嚴之色。
他望向徐家大門那飛簷翹脊的高大門廊,廊下的石柱,石柱邊上的石獅子,眼裡都是一種慣性上的漠視。
“中將大人,鄙下就喜歡這種濃重的中國風味,這幢古式古風的宅第讓我身處其中就有一種征服感。”三斬藤枝對他的上司謙?說道。
也許真是眼前建築的中國風,讓這個中將大人多停留了一下,他聽得下屬的說話不由的又望多了一眼,然後掉過頭來對三斬藤枝說。
這名日軍的師團長中將大人要說一句什麽話,在場的人都沒有聽出來,在他說出話的一瞬間,一顆從遠處射來的子彈擊中了他的心口位置,發出噗的一聲響。
這使他張開說話的嘴巴不由的吞下一口氣,面部表情頓變抽搐,倒身後退一步靠到一個石獅子的頭上。
這突現的驚變,使空地上的數十日軍將士都嚇得愣了下,隨即中將周圍的人呼擁起來,紛紛將他圍住。
三斬藤枝也是瞪大了雙眼,他下意識向遠近望去,嘴裡喊了句:“有暗殺!”
三斬藤枝望著剛才子彈射來的方向,正好發現日暮下未盡的余輝中閃過一點疾射的線影,正迎著他臉面的方向。
這是老相識了,三斬藤枝已經不止一次見過這迎面而來的殺象,當下嚇得往後仰頭。
子彈瞬即從他頭皮上擦過,掀掉了他的軍帽。
下一秒便有幾個軍士擋在三斬藤枝的身前,他護著車身,有點腿發軟地向車後躲去,子彈從他身後擊倒擋著他的人。
離得不過二百來米的一處不起眼的屋頂上,一個身影從屋頂下撞破瓦頂,一躍而起端起手頭的槍,對著人群處躲藏的三斬藤枝射擊。
三斬藤枝僥幸躲過了一劫,因為屋頂下的人出現之後,隨即遭到了持槍防備的日軍的射擊,在數顆子彈一同射來之際,屋頂上的人就勢翻落下面的屋後空地。
要不是三斬藤枝的師團長的出現,槍手頭一槍射擊的肯定是他了,這次也虧得師團長為他化了一劫。
周圍的警戒都聚了過來,日軍分出一半人去追擊殺手。
三斬藤枝走到數人抱護半躺在地上的吉田中將跟前,看著他眼神透出的痛苦和余怒,胸口的彈孔正往外滲著血,三斬一下都不知如何是好。
“吉田大人,您,可要挺住。”三斬愧疚得半跪下來,隨即向身邊人吼道:“軍醫,快傳軍醫。”
吉田中將在神志尚清醒之下,看見三斬藤枝在面前,他瞪著眼伸手去扯著三斬的肩頭,繼而扯住脖領子,在憤恨責怪的神色下,吐出兩個字。“八—格!”
三斬藤枝連連點頭認錯,可是人已看不到他的表現,頭一歪閉上了眼。
伴隨師團長過來的親信或是秘書之類的兩名佐官,這下也對三斬藤枝施壓和譴責,說師團長在他轄軍范圍內遇殺,完全是他三斬的責任,他一定會遭到軍法懲戒的,降級另調還算輕的。
當中一個還伸手指著他的臉說:“你數番邀請我們師團長來作客,來視察你的戰功,欣賞你日中合壁的雅居會所,你就是讓他受到這樣的禮遇的?呀!”
另一個也嚴肅的看著他道:“你一定會上軍事法庭的,那個槍手是不是你安排的?”
“你是否要在軍中有所預謀?”
“有政治上的目的嗎?”
這讓三斬藤枝立感前途彷徨,當下覺得冤屈難辯,心下卻想著是不是散盡錢財也要賄賂住這兩名軍中慕僚。
方華趴在屋頂下的木架台上向天窗外的徐家大院門口的日軍打響第二,第三槍的時候,二樓窗戶後的花二隨即推開窗伸出盒子炮射擊牌坊下面警戒的幾名日軍。
院落那頭的巷子裡一處房屋的二樓,麻生和另幾個也都探身出窗外,將數名猝不及防的鬼子一下打倒在亂槍下。
方華從一早據掉房椽子的瓦頂下衝起,花二在窗口下看著她站在另一條堅固的木椽上舉槍的樣子,他那雙犀利的眼神狠得透出凶光,也不知他心裡想的什麽?
她在一種意志之下,能做到舍生忘死,應該是花二最為感觸的。
花二從樓上跳下地面,轉頭對屋門裡出來的周打輪嚷道:“快去屋後看她有沒有事?”
周打輪護著牆壁向房屋之間僅容一人通過的空隙跑進去。
跟著奔出門的黑子從日軍的屍體上扒出手榴彈,撿起地上的三八大蓋。
離得最近的日軍首先與花二和麻生他們發生槍戰,槍口在日暮未暗盡之下生出一團團煙氣火硝。
“你找來了多少人?”花二開槍還擊著路上衝來的日軍,問牌坊下借立柱擋身的麻生道。
“還不到十個,都是咱走私販道上混的兄弟,這時勢下很多人都跑了,我安家費喪葬費都出了才叫來他們。”麻生應了句。
跟著麻生一起從屋裡出來的好幾個人,衣著都不盡相同,顯然是各處環境下攏到一起的人,年齡差別也大,可是都不懼怕鬼子的襲擊,一起用手頭的漢陽造,毛瑟槍甚或獵槍與敵對戰。
有一個在江湖上混的中年漢子自以為膽色過人,槍法了得,出到牌坊當中站直了舉著兩支盒子炮與鬼子對射,不稍幾下被子彈連發擊中胸身,他倒地也倒得那麽身直氣壯。
周打輪護著方華從屋牆間鑽出來,花二隨即問她:“這下怎麽辦?”
“跑呀,想都死在這裡嗎!你不能為一個沒有時間約定的約定去死守時間。”方華先一頭向眾多鬼子衝來的反方向跑去。
“再說咱也攪不動全山鎮的鬼子兵!只能牽走一部份了。”花二也自問的說了句,且戰且退與日軍拉開距離。
黑皮衝日軍過來的巷子扔出兩個手雷,阻擋日軍過來的速度,把手頭一支三八蓋子砸到周打輪懷裡,對他叫道:“拿著,你還有錢沒花完的。”
周打輪臨跑時還望了眼剛才出來的屋裡,不知是不是想著把他之前過來的那套橡膠皮套塞進跪地的雙腿,這下能不能從殺氣騰騰的日軍眼皮底下走掉?
可是另一頭的巷子也有日軍衝了過來,他們被形成了前後挾擊,幾個不善躲閃沒打過大陣仗的義士接連被子彈擊倒在路上。
“從屋裡叉過去!”花二見兩頭逼來的火力都那麽勢洶,當下只能從屋裡往別處突去,便叫住前頭的麻生。
方華閃在簷下的柱子後將一頭巷子裡衝在前的機槍手射倒,掉頭問道:“往那裡走,上還是下?”
花二想了下,吼道:“往山下去!”
他還記得老譚對他交待的事情,讓他去牽引海港裡的兵力,他不能就這樣走掉了。
還立在徐家大院門口的三斬藤枝,聽得前去追截的軍士回報,說殺手又是之前偷襲過他官邸總部的那些亡命之徒當中的人。
三斬藤枝當下仰頭大吼出聲,氣得直哆嗦,心下真是又怕又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