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水見是個西洋人,不免有點擔心此人是來鬧事的。
“恭喜!茶館新開張,前天本人有事來不了,錯過了你們的新張之日,這下特來道個喜。”馬丁進得堂來,將手上提的剛剛買的一籃水果放櫃台上。
“您莫非就是附近醫院的馬丁大夫?我聽我家先生提起過你。”恩秀站起來看著馬丁.莫勒。
“是麽,那我就不用拘謹了。”馬丁顯得輕松好多一屁股坐在旁邊一張椅子上,好像他覺得自己不是來消費的,而是冒昧闖進人家裡。“給我來一大碗烏龍茶,有什麽點心?上一些。”
“好咧!”恩秀從身後的架子上抽出個托盤,從櫃台下掏出個茶碗,在一排茶缸子裡抓了把茶葉放碗裡,就著托盤端到馬丁跟前的桌面上。
水叔從那邊提著個燒水壺子過來,給茶碗裡衝水。“這位客官,茶可燙了,慢著點喝。”
馬丁對阿水點點頭,跟著看向恩秀:“你就是那個賣瓦甕子的年輕人的媳婦兒吧,那次我叫他帶上你去找我的,可沒見你們來。”
馬丁這下臉現遺憾,想到他的前途,也無心再為眼前這個大肚子的女人張羅上醫院檢查的事。
“他就是為這事提起過你,說是那天賠我去見你的,可就沒見他做到。”
馬丁有點不坦定地轉頭向外面的天色和馬路望了一眼,臉現些急切。“你丈夫現在那裡?包括他的朋友,我很想見一見他們。”
“看您模樣像有很著急的事,這是你要見到他們的原因嗎?”恩秀有點無措的向外面望一眼。“可我不知道他在那裡?平時只有他來找我,沒有我找他的份。”
“是麽。”馬丁有些猶豫的想著道:“這件事我也不知道找他們幫助有沒有用,說不定連累了他們,那就當我沒說好了。”
馬丁拿起茶碗喝了口茶,正要起身告辭,水叔卻端了兩碟冒著熱氣的糕點餃子的過來。
“不管啥事,吃過再走,再坐一回能耽誤了事麽!”水叔對這西洋人說:“說不定過一會你能見到你想見的人。”
阿水也不知道這樣說對不對?但他見眼前這人真是發自內心的蕉慮和不安。
這時,蹲在櫃台裡面只顧著找吃的肥寶,只是透過櫃台立面的玻璃瞟著馬丁.莫勒,一言不發的。
恩秀忽然好想問馬丁大夫發生了什麽事?弄得這般緊張?可又覺得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就不打聽,轉頭看向櫃台下的胖子。“吃貨,你去辦點事唄?”
“辦啥事?”金寶站起來,嘴裡嚼著半條油炸鬼。
“把你東家找過來呀。”
“我不知在那呢?真要找,還不如在這等一下。”金寶說著離開櫃台出到門口邊往路兩頭望。
“我就說吧,您要真有事見他們,不如再坐一陣的。”水叔對馬丁說道。
金寶往路上望的時候,卻見往醫院那邊過來的路上站著三兩個著裝打扮不善的人,目光有意無意的往這家茶館裡瞟來。
金寶一下嗅到這形景的異常,身子往回退進來,看著馬丁,卻一下鬧不明白外面候著的人跟這洋人是啥關系?
直至肥寶看見路上的三個人當中的一個走了過來,徑直坐到茶館裡的桌子前,馬丁看見這個出現的人,自然的生出忌諱之色,肥寶這才覺得這位洋爺們是被人盯上了。
金寶沒來得及理會剛進來的客人,他猛的衝出屋外向騎車經過馬路上往他這裡望著的郵差打招手喊:“送信的,有這家的信麽?”
郵差捏著車把子的手刹把車停下,還伸腳撐在地上,將他的背包移到前面往裡翻找,金寶趁這回走近郵差身邊,低聲道:“快去找幾個人過來,裡面的洋人鐵定有事,這下已被盯住了,他不知啥事要找東家。”
恩秀和金寶所說的東家即是他們的領頭人。
“你家啥信兒瞧把你急的,沒有。”高飛將挎包往身後甩去,蹬著腳踏子踩車上路,與一個站在一戶人家屋簷下看著他的人對望過一眼。
金寶回到茶館裡,這時水叔已給那個一臉沉實的男人泡了一壺茶,還給他上了一碟水煮花生米和炒瓜子。
戴著頂布帽子穿件灰布衫的男人看著回到屋裡的金寶,只是鼓起眼珠子瞪了他一眼,那神態似乎並不把這個二十出頭有張孩子臉的胖子當回事,卻又有意要給他一個恐嚇的眼神。
金寶傻笑一下,走到這男人隔著過道的一個茶座位前坐下,向這人的方向望出去屋側開出的邊門,卻見這人的位置正好與外面路上站著的一個人的視線相對,這人的舉動都會被外面的人看在眼裡。
而這時馬丁正在看桌上一張報紙,可是看的是心不在焉,將報紙翻了個過又翻了個過。
恩秀只顧坐在櫃台裡邊,臉上有了些汗珠。
水叔站在恩秀旁邊櫃台外邊,也發覺店裡這下苗頭不對。
金寶不易察覺的向恩秀往樓上指了,恩秀站起來,要朝樓梯那邊走去。
“都不要動!乖乖坐著。”戴帽子的男人並不看屋裡的人,而是高著嗓子喊道。
恩秀坐回櫈子上,馬丁卻站了起來。“想不到你們來得這麽快,有什麽事衝我來,不要傷害無辜。”
男人抬頭看著馬丁。“馬丁大夫,天黑之前你最好在這裡乖乖坐著,如果事情辦順利了,說不準會留你一條性命,要不然你可就...”
“什麽!你們要采取行動了!你們是要強搶麽!真是豈有此理,天光白日,你們居然....”
馬丁.莫勒說著就要往外面衝出去,這回喝止他卻不是戴帽子的男人,而是金寶衝他吼道:“不要動,坐著!”
事實上金寶知道馬丁去不了那兒了,他出了外面必被外面的人給逼回來,如果反抗的話,橫屍街路也是說不準的。
“你小子他娘的,我不作聲,你還敢替我說話?”不住往嘴裡扔著花生米的男人看向金寶。
“這位爺,我只是替你管教下這個不知好歹的家夥。”金寶向人賠著笑臉,跟著走到這人面前坐下,與他隔著桌子。
馬丁卻用拳頭砸著桌面,氣憤道:“我就不應該來這裡,天知道你們是不是一夥的?”
這話讓那男人聽著心生警惕,不由對眼前的胖子瞪起眼來打量。“小子,還有夥呢?”
“沒的事,別聽這老外瞎說,咱就是來做點小營生的外鄉人。”
“管你那鄉的夥,到咱這地頭都得低著頭做人,不然全都給你滅了。”
“是是,敢問這位爺是那個字號的?”
“是那個字號是你小子能問的麽,還不給老子續茶!”
“算我看錯了人,都是欺軟怕硬的。”氣急狂亂的馬丁這回徑直往外面奔了出去,向著醫院的方向跑。
“他媽的,我說你老外活膩煩了吧。”戴帽子的男人站起來向靠巷子的門口走出去,一邊從腰後抽出把左輪手槍,向著馬丁舉出。
幾乎是這男人手頭的槍響的同時,他被人從後面一凳子砸倒在地。
這邊的人倒地,路上奔跑的馬丁身後也中了槍, 他忍著痛回轉身看見茶館側門前,掄著方凳子的金寶在那倒地的人頭上又補了一凳子。
“趕緊的,你兩個趕快上樓!”金寶衝水叔和恩秀喊道。
又一聲槍響,馬丁倒在了地上,他感到自己的肩背中了一槍,這下側倒在地上,卻見有個人朝他走近來,手上拿的左輪式手槍的管口還散著煙末兒。
可這人走近馬丁抬起槍要往他身上再開槍,近處緊密響起的槍聲將他擊得歪斜兩步跌倒在地。
馬丁看見路上駛來一輛自行車,車前頭杆梁上坐著的人拿著把槍向另一處跑出來路上的人射擊。
事情也是來得湊巧,高飛正趕往附近的聯絡處通知世夫會的人過來茶樓,行出不遠就撞上往這裡回的徐三晚和譚世夫兩人。
聽得茶樓要出事,徐三晚便搭高飛的車一路奔回來,正撞上馬丁.莫勒遭襲。
金寶抄了藏茶樓裡的槍出來將另一個受海龍的人安排在這段路上要乾掉馬丁的打手擊倒。
從自行車上跳下來的徐三晚趕緊去護馬丁起來,高飛扔掉車子,一下只顧往馬路兩頭望,這下路上已沒人,有人也是躲在屋裡通過窗口或門逢往外瞅著。
“傻洋鬼子,我叫你不要往外走,為啥不聽我的!”金寶走到馬丁跟前。
馬丁臉生愧色,剛才他誤會了這些人是在惡勢力面前依附的人,這下痛苦地向人表示歉意。
“趕快背他進屋去!我女人沒事吧?”徐三晚這下才想起恩秀,他向著茶樓望去,見二樓一個窗縫裡,一張臉正在怔怔地瞅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