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武天下 第六十六章 都是寂寞夢裡客

“兩小鬼，跟我進去收拾一下，等你們姐夫進來就走。”徐慧錦起身一說，兩個姑娘樂樂起身，跟在其身後進得屋內，三兩下收拾，就將衣物打包好，劉文心隨之跨進了門檻。

顏如心笑臉相迎:“姐夫，錦姐姐去我家住著了，你去不去啊?”

劉文心接過徐慧錦手中的包袱，笑答道:“你們歡迎我去要去，不歡迎我去也要去，誰將我家娘子接走，我就找誰問吃問住去。你說去不去?”

徐嫣兒笑道:“要是接錦姐姐去京城住著，你也跟到京城要吃要住去了?”

劉文心樂樂笑答道:“有心跟著娘子，別說隻去個京城，就是天南地北，照去不誤。”

顏如心道:“那跟著我往東走一走先。”

“好，就跟著顏姑娘往東走走先。”劉文心牽上徐慧錦的手轉身跨出房門，出得院子，來到後堂。

譽王、程之煥、鄭威、黃宗等人於後堂喝著茶，見到劉文心背著包袱走來，就知道怎麽回事，起身相送。

徐嫣兒、顏如心跟在徐慧錦身後給眾人行過禮，跟在劉文心身後出得後堂，出得府衙。劉文心要來一匹馬騎上，三個女子擠上馬車，一聲吆喝，車馬同行，向著顏如心家歡奔而去。

車馬行過幾條街，越過一條水，相去顏府不過一兩裡街道。

在橙紅色的余暉下，顏如心一眼瞧見一男子牽著馬溜達著，那男子不是別人，正是討人喜討人厭的薑山。連忙讓家仆喝住馬車，下車小跑而去，小小蓮步襯托著嬌美倩影像極了舞蕩在春風裡的彩帶，輕柔酥軟，感覺不到有半根骨頭傍身。

劉文心見顏如心好像忘記了他們的存在，朝趕車的家仆說道:“我們先走。”車馬起動。

事兒無常，當顏如心興致勃勃地跑到第一眼見到薑山的地方，那薑山早已走的好遠。望著薑山那一抹遠去的背影，頓時兩眼溫潤，身心清涼。趕緊加快腳步往前趕，只見前邊人影晃動，薑山那身影兒迷糊在如血的殘陽中時隱時現，不是有匹馬兒在側，真叫人難以找尋。

顏如心小氣喘了出來，發覺自己再跑上一陣定將溫柔盡失，連忙大聲喊道:“薑山，等等我。”

薑山好久沒聽過如此嬌嫩的聲兒，疾速轉身，見顏如心往前弓著身子，雙手撐在膝蓋上，好如老牛一樣喘著粗氣，忍不住牽著馬往回走，三兩下來到顏如心身前，問道:“如心姑娘，你喊我有事嗎?”

如心喘了喘氣，稍稍等氣息均勻了來，簡短短回道:“沒有。”

“沒有就好。”薑山朝如心笑了笑，牽著馬兒往前緩緩走去。

如心走在薑山身旁，不知道說什麽好，唯有笑容癡癡一臉。

薑山見如心笑容中有話，嘴唇上帶笑，就是無話說，隻為開個好頭，笑著說道:“如心姑娘，你有事就說，咱們誰跟誰。”大有鼓勵之意。

如心的心肺已平複了不少，小聲問道:“聽說你...生譽王殿下的氣，不打算剿匪了?”

薑山聽如心說話還是有些費力，極力放慢腳步來，邊走邊說道:“沒有的事。”

如心接著問道:“那你怎麽...獨自在外頭閑逛著?”

薑山道:“朝廷的旨意一到來，譽王殿下就得回京了。我不想這麽快離開這裡，自然就出來閑逛了。”

如心不解地問道:“這是為什麽?譽王殿下不是好好的嗎?怎麽要回京了?”

薑山靜默片刻，平平淡淡地說道:“大夏國的敵人實在太多了，多少人盼著他無功而返，他卻渾然不知。未得朝廷許可，他就斬殺了崔道成、錢景明，那些人坐等的良機終於到來，豈會輕易放過他。他只能回去...好好做他的安樂郡王了。”語氣間還是略顯不平。

如心看向薑山問道:“你既已知曉，為何不出言阻止他啊?”

薑山看了顏如心一眼，苦苦笑答道:“他是皇子，又是我的上級，我的話合他心意是好話，不合他心意就是壞話。下級在上級面前，壞話說多了，不僅招人煩，還招人厭，煩厭多了，被人疏離是遲早的事，那又何必多說壞話呢！”

譽王在魯山為了多陪徐嫣兒觀賞一會兒風景，差點要了他幾兄弟的命，他可以不計較，那是他身為下屬的職責所在。但譽王說他對甘興老先生禮賢下士，失了朝廷威嚴，被徐田方碰了一下，就要他廢了徐田方這等義士，這是他無法接受的。

如心低頭走著，過得片刻問道:“那你還有機會回去剿匪嗎?”

薑山笑答道:“我也不知道，或許有吧。或許皇帝陛下願意給我一次機會。”

如心問道:“皇帝陛下為什麽要給你一次機會啊?”

薑山道:“我也不太清楚。但就是相信皇帝陛下會給我一次機會。或許因為我知道，皇帝之所以說話作數，不過是天下兵馬都聽他的命令，誰不聽他的話，他能讓他就地消失。太子殿下若無絕對聽命於他的軍隊，他將來就是坐上了皇位，也不一定能坐的安穩。”

如心問道:“那要是皇帝壓根就沒打算傳位於太子殿下呢?你打算去那裡?”

薑山偷偷看了顏如心一眼，小聲答道:“去太行山，去張守城老將軍帳下做個小兵。”

如心雙手互握，右手大拇指搓著左手掌，看著手掌小聲問道:“你不參軍不行嗎?”

薑山面朝前方爽朗一笑，說:“有些人生來就是參軍入伍的，不讓他去行軍打仗，比要了他的小命還難受。試問我薑山，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十多年下來，就學了一身殺人建功的本事，若不生活在軍營裡，你叫我往那裡尋求出路。”

如心小聲說道:“江湖中人，大多以開設鏢局為榮耀，你也可以開個鏢局行鏢的。”

薑山略顯豪氣地說道:“下輩子吧，這輩子恐怕不成了。”

如心問道:“為什麽?”

薑山道:“不知道。我總隱隱覺得天下要亂，就想在亂局來臨之前操練一支兵馬，參與到平亂中去。”

如心問道:“是不是你自己盼望天下大亂，好從中漁利啊?”

薑山笑道:“我才不是這種人。我只求吃飽穿暖，有個老婆過日子，萬事大吉。”

如心道:“那你還一天到晚想著打打殺殺的，不累嗎?”

薑山笑道:“天下和我一樣心思的大有人在，一旦動亂，我們這些人就沒好日子過了。豈不可惜！”

如心問道:“那你真不打算開鏢局了?”

薑山大聲說道:“如心姑娘，我偷偷喜歡你不假，但要我聽你的開個鏢局過日子，還是有些難度。我可是師出名門，身懷安邦定國之才，若窩在一個鏢局裡過日子，你日後也會覺得屈才了的。”

如心微微說道:“那要是我請你護一趟鏢呢?你去嗎?”

薑山笑答道:“如心姑娘，你要我護個一趟兩趟，沒問題，三趟四趟也就考慮一下，至於五趟六趟嗎，我願意明明白白跟你說了，除非你嫁給我做老婆，不是想都別想。”

顏如心嬌羞羞地低下頭，邊走邊說道:“你就愛胡說八道。”

“沒有啊！這些日子，我天天晚上夢見抱著你，你不樂意，先是用腳踢我，後是用手打我，最後還用牙齒咬我，弄得我一身是傷，找個大夫療傷都跑了上百裡路，氣都差點累斷了。”薑山朝前方看了一眼，停下了腳步。

“不理你了，就愛胡言亂語。”顏如心小跑向前，很快發現腳下的街道好生熟悉，抬頭往前一看，竟然是自家門口。極為奇怪，很是吃驚，慌忙轉過頭來，卻不見了薑山的身影，啞然在那裡一動難得一動，好像做夢一般，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是好。 uukanshu

原來薑山真沒說謊，他真就天天想念著顏如心姑娘。自離開刺史府後，每天沒事就在從襄陽南下江陵府的路旁等著，一直等來顏如心一家出現在眼前，接著尾隨其後，跟到顏如心的家門口，這才放心走開了去。

緊接著三兩天下雨，未出家門。

今日出來，是身上的銀子不多了，隻想找份營生，不至於過幾天餓著肚子。可他除了打架，就是做飯，打手沒人請，酒樓飯館也不招收短期工。他怕朝廷旨意真會給他帶來希望，為了堅守好信諾守約的名頭，自不敢欺騙店家答應做長期工，自然也無人願意請他了。

等到顏如心轉身走向家門，薑山遠遠朝顏如心瞧了一眼，只見她被夕陽一照，霞光滿身，背影清甜，像極了畫中仙子。不由得眼醉心迷，樂樂滿懷，癡戀之情陡然間增長了好幾分，說不出的好過與難受。見顏如心走到家門口，朝他這邊看了一眼，轉身跨入府內，消失了身影，這才翻身上馬，跨馬揚鞭而去。

顏如心很快入得廳堂，見家人坐滿一桌，正等著自己入席開飯，速速坐了過去。

徐嫣兒見顏如心嬌羞一臉，二話不說，提起筷子就吃，想著定是有什麽事情發生，小聲問道:“薑山送你回來的?”

顏如心不知如何作答，她真不知道是薑山送她回來的，還是她有意將薑山引到這裡來的。等回想起自己見到家門的那一刻，薑山卻消失不見了，她這才敢篤定是薑山送她回來的。心田間登時生起一股暖意，快速遊走全身，舒舒暢暢個不得了，好有春風化雨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