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夏 第12章 蓄勢，待發（1）

趙榛於是扯了扯董策與朱大泰，示意他倆結帳，然後遠遠地跟上那二個身影。

跟了一會，過了幾個街坊，卻見沈充家的院牆隱隱出現在前方。

路上行人逐漸稀疏，趙榛怕被二身影發現，用手指了指身側的一顆大樹，董策與朱大泰會意地點了點頭。三人各顯身手，悄無聲息地爬上了樹。

此時已是隆冬，樹乾光禿禿地，阻擋不了視線。

趙榛一看，街坊屋簷連在一起，有了主意，招呼董策與朱大泰一起貼著屋頂，疾步翻過幾家屋脊，在沈家東面的一座高牆上伏了下來。

果然，那二個身影到了沈充的宅子前停了下來。

沈家的宅子，東面、北面與鄰居街坊的屋子挨在一起，沒有空隙，西面、南面卻臨著巷子，可以行人。

二個身影沿著巷子，在沈家西南、兩面來回溜達了幾次，見門窗關得緊緊的，沒什麽空子可鑽。

那被稱為少爺的身影在院牆外蹦了幾下，想跳起來窺探，奈何跳起來後，依然看不清楚院內情況，索性又扒在院門縫隙處，往裡張望了一會，仍是一無所獲，便對身邊的仆人道:“你蹲下來！待少爺我翻進去看看。”

趙榛身在高處，將二人的動作看得一清二楚，心中不由地泛起疑問。沈家養了狗，那黃狗怎麽沒有一點反應?生疑間，少爺已經站在仆人的肩膀上，抬腳準備翻上院牆。

趙榛不認識此人，倒是董策認了出來:“是耿家那淫才。”

趙榛好奇地問:“耿家……淫才?”

“王爺，此人是耿南仲的兒子耿延祿，乃十足的淫才，一向喜歡廝混，是窯子中的常客。聲色犬馬、荒淫無度。聽說最歡喜暗門的鴇兒婦人，所以名聲狼藉，青樓中也鄙夷此人，給他取個耿色狗的綽號。乃烏七八糟、上不了台面的人，殿下豈能認識?”

趙榛方才聽見耿延祿輕薄沈家小姐的言語，對董策的話深信不疑，心中了然，這廝定在打沈充女兒的壞主意，便對董策道:“這流氓怕對沈家小姐不懷好意，不能讓他進到沈家屋中。”

董策點了點頭，從身下抽出一塊瓦片，悄然一捏，一顆指頭般粗細的瓦礫落在掌心。接著，他拇指與食指用力一彈，那瓦礫如迅雷一般直飛出去。去勢迅捷，正中耿延祿趴著的牆瓦。

牆瓦應聲而碎。

耿延祿身體頓時失去平衡，雙手連扒了幾下，想抱住牆頭，還是沒能抓緊，翻身從牆上摔了下來。仆人受耿延祿的連累，正被他一腳蹬在臉上，重重地絆倒在地上，久久爬不起來。

耿延祿倒沒什麽大礙。他一骨碌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見仆人躺在地上不起來，上去就是一腳，踹在仆人的臉上:“狗奴才，一點小事辦不來。在下面晃來晃去，害少爺我跌跤，攪了我的好事。罰你今晚不準吃飯。”

仆人這一跤跌得不輕，只能撐著腰勉強站起來，聽見主子呵斥自己，趕緊捂著臉，耷拉著腦袋聽他訓斥。

耿延祿見他如喪家之犬的樣子，氣又又不打一處來，抬腳準備再踹他一記。

腳還沒到，仆人已經有所準備，急忙用手擋著屁股，閃身往後一跳，嘴中連連哀嚎道:“哎喲喲……痛死我了，痛死我了……少爺饒命，少爺饒命……”

這主仆二人，一個奸一個滑、醜態百出，趙榛實在看不下去。

恰好幾個路人從西面巷子出來，見耿家主仆這幅模樣，不由地駐足打量。

耿延祿惡狠狠地衝著幾人叫囂道:“有何好看的?小心爺爺我挖了你們狗眼！”

路人看他的裝扮知道是不能惹的衙內，趕忙轉過臉，避到一邊去了。

耿延祿自知今天的計劃泡湯了，轉身衝仆人罵道:“還不滾?”

主仆二人這才悻悻離開。一瘸一拐，如喪家之犬。

趙榛顧不上他倆，借此機會細細觀察了一下沈家宅子。卻見院子前後兩道門都上了鎖，阿黃也不見了蹤影，屋裡屋外靜悄悄地沒有人影。

觀察了片刻，毫無線索，趙榛只能作罷，與董策、朱大泰先先下到地面。

時辰已經不早了，既然家中見不到沈充，到遇仙樓再說吧。

遇仙樓在汴京內城的東面，正對著宮城的東華門。由於宮中采買多在此地，遇仙樓一帶慢慢成了汴京最繁華高檔的地方。

這遇仙樓裝飾輝煌奢華，是京中貴人爭相光顧的地方。趙榛當時約在遇仙樓，本要體現對沈充的重視之意。現在刺殺郭京一事成了欽案，皇城司、開封府都在暗中偵辦，遇仙樓反而不大安全，但已經沒有辦法更改會面地點。

趙榛走在路上，無奈地董策與朱大泰道:“目下別無他法，先去一遭再說。我們隨機應變，切不可讓人發現蛛絲馬跡。”

董策與朱大泰直管點頭稱是。

於是三人又往回走。過保康門時，守城的士兵見三人行伍打扮，看也沒看，揮揮手便讓他們進了內城。過了保康門再往東走，沿著東大街往北，穿街走巷，又走了一陣，一條南北走向的大街赫然在前。

這條大街街面寬闊，即便騎馬也不必擔心撞到人，可見道路之寬敞。大街兩旁商戶林立、旗幡招展，人來人往、喧鬧繁華。實在是一處無與倫比的商業地段。

正是遇仙樓所在的馬行街，可謂汴京的中央商務區。其位置絕佳，正北對著皇家園林艮嶽，也即萬歲山，西邊是宮城，東邊是糶馬的馬市，南邊是大街。四周街道巷陌、縱橫交錯，人煙商鋪，稠密至極。

遇仙樓恰在馬行街中間右首邊位置。

門面極大，南北臨街修建了五座三層的高樓，樓高與城樓幾乎不相上下。據說在遇仙樓三樓登高遠眺，可以看見宮裡的景象。

樓宇間修了天橋，毫不影響橋下小巷裡的行人穿梭。

抬頭只見遇仙樓的屋簷、窗閣、天橋的欄杆上，掛著無數五彩繽紛的珠簾繡額、彩條宮燈。找書苑 zhaoshuyuan 可以想象華燈初放時，燈燭搖曳、紙醉金迷是何模樣。

三人到了樓下，不待門口的夥計招呼，直接進了遇仙樓。

酒樓大堂乃挑高的二層模樣。

二樓懸空的欄杆上，橫豎倚著一群紅紅翠翠的酒妓，搖著羅扇、嚼著香糖，見三人穿著普通不過是小兵，一個個懶得招呼，只顧著互相咬著耳朵，說說笑笑不停。

櫃台後面，幾個年長的夥計都只看衣裳不看人，又見董策、朱大泰二人有些彪悍，怕惹上麻煩，索性都不出來招呼，隻著了一個年輕的小廝上前打發幾下。

趙榛不便出聲，讓董策以李公子之名要了個雅間。

此時是中午，雅間多是空著的，小廝便領著三人過去。趙榛低著頭隨那小廝往裡走。小廝雖是個小夥計，但身穿的服飾頗考究，衣料都是綢緞做的，可見此時人的生活水平不低，尋常一個小二穿著便有些不俗，亦可窺見酒樓的實力。

這遇仙樓確實不同凡響。

穿過前門的樓面大堂，後面是一堵照牆，繞過去，內裡別有一番乾坤。

牆後一片佔地極廣的院子，突入眼簾。假山樓閣，應有盡有。

院子當中挖了一方數十丈寬的湖子。

湖畔一彎棧橋曲曲折折，通到湖心的一尊涼亭。天時正值寒冬臘月，湖面上一片殘柳孤荷。天氣寒冷，湖子四周沒有人跡，不過亦有一番冬日寂靜收斂的氣象。

小廝將三人帶到湖邊一個雅間。

趙榛見四下開闊，十分滿意，忍不住點了點頭，算是認可了此雅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