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國丞相諸葛日月有天人之智,用兵神鬼莫測,指不定從哪個地方就冒出來,所以曹纓不敢大意。
更何況,除了諸葛日月,蜀軍這次還有趙麒麟帶隊。
想到這裡,曹纓摸了摸自己手中的倚天劍。大魏的護國神劍有兩把,皆是隕鐵打造而成,可破天下利器。一把就是曹纓手裡的倚天,而另一把名為青釭劍,就在蜀國的趙麒麟手中。
曹纓的爺爺魏武帝是天下最惜才之人,當年趙麒麟深陷敵陣,手持長槍七進七出,神勇之色天下罕見。
魏武帝雖然是趙麒麟的敵人,但十分欣賞趙麒麟的武藝與膽識,於是讓部下不要下死手,盡量生擒。趙麒麟因此搶了青釭劍,得以逃脫,成就了天下美名。
曹纓還記得,自己年幼時依偎在爺爺懷中,魏武帝對趙麒麟念念不忘,他說,如果大魏有這樣的將領,何愁天下不定。可惜,他們始終是不同的陣營。
所以,當得知趙麒麟前來時,曹纓非常興奮。
她終於能正面打敗趙麒麟,奪回青釭劍,以報爺爺在天之靈了。
天色漸晚,正當曹纓想休息一會兒時,一封書信前來,打亂了曹纓的思緒。曹纓用匕首拆開信紙,看了裡面的內容後,如此緊張的局勢下,難得露出笑容:“鄭玉安還真有點能耐。”
信上的內容自然是鄭氏布行奪皇商成功,同時,大魏境內掀起了一股打壓蜀錦的浪潮,讓賴以為生的蜀國損失慘重。
這樣一來,諸葛日月的北伐計劃應該會暫緩,丞相要忙著回國處理蜀錦的事情。
曹纓叫來了自己的副將,副將名夏侯妄,也京城夏侯府的嫡親,王公貴族中的一員。
夏侯妄身形不算強壯,但從眼神能夠看出也算是一名沙場悍將,曾經也是著名的洛陽公子哥,因為極其崇拜曹纓,甘心做她的副將來前線吃苦,乃是曹纓最得力的助手。
曹纓將信中內容說明,囑咐道:“諸葛日月應該會先回去處理此事,蜀軍不敢妄動,但越是此時越要小心他來一波夜襲。告訴兄弟們,再堅持兩天我們就贏了。”
夏侯妄對鄭玉安不以為意,說道:“這個鄭玉安連官職都沒有,說話不靠譜。”
曹纓耐心解釋說:“鄭玉安信中說得沒錯。蜀國之所以國小而強盛,就是因為諸葛日月什麽事都要親力親為,一個聰明人做到了絕對集權,國家就不會被產生內亂。”
“然而這也是弊端,蜀國軍、政、財、商、法,事無巨細,都需要諸葛日月把關定奪,牽一發而動全身。蜀錦是蜀國財政的大頭兒,蜀錦出了事,他就不得不回去處理,不是別人不能處理,而是他放心不下。”
夏侯妄聽後感歎說:“這聞名天下的諸葛丞相,早晚得累死。”
“誰說不是呢?”曹纓歎氣說:“只是這樣一來,趙麒麟將軍就不會出兵了。”
夏侯妄寬慰道:“他就是個縮頭烏龜,有你在,這幾年就算打架,咱們也不怕他。”
“他只是老了,明年就七十歲整,做事當然會穩當些”曹纓的眼神突然犀利:“不過,也就多等兩天,我早晚會把青釭劍拿回來!”
轉眼來到了六月,洛陽城也開始熱了起來。
坐在京城、幫助曹纓退敵的鄭玉安,此時正忙得不可開交。鄭氏布行自從拿到皇商後,一路高奏凱歌,連續開了多家分店。
相比於蜀錦,魏布更好生產,為了節約成本,鄭玉安還陸續建造了多間染布坊。他想在京城做出一條完整的生產銷售線,這樣就能不靠鄴城,自己自立門戶。
當然,前期的花銷也是非常驚人的。皇商的一個缺點就是,先見貨後見錢,而且朝廷部門各種手續錯綜複雜,明明應該立刻給的錢,往往會向後拖上幾個月。
而鄴城的鄭家,仿佛知道老二要自立門戶,最近給錢也不是那麽大方,他們不想讓老二獨吞京城產業,即便老二在京城做主,也要給鄴城足夠的好處才行。
這便是,親兄弟也要明算帳。
這樣一來,鄭氏布行京城分店的現金流就有些供不上,短時間內也有些內憂外患,鄭玉安不得已到處化緣畫餅,從蘇家、上官家等大商戶手中都有借錢。
當然,利息也很高,但鄭玉安不得不借。
這一日,鄭玉安還在為錢的缺口而發愁。染布坊已經建好,但雇傭工人成為了又一個難題。染布工人需要有經驗的,有經驗的工人工錢又太貴。
而且,以鄭氏布行的所需的供貨量來看,工人的數量絕對少不了,那麽工錢又是一大筆數字。
鄭玉安翻著幾張借條自言自語:“唉,上官家,蘇家都借過了,難道要去滿春閣一趟?滿春閣的東家叫啥來著...”
鄭玉安正犯愁,小倩走了進來:“公子,有客人來訪。”
自從郭露露答應把小倩借給他後,小倩白天就在鄭府做事,晚上再回郭府和小姐說話。當然,鄭玉安從一開始就沒打算還回去。
鄭玉安最近的訪客很多,他翹著二郎腿問:“什麽人啊,值不值得見?”
小倩是一個好管家,她會將訪客分成三六九等,標注輕重緩急。小倩如實回答:“公子,此人說是來為您分憂的。”
“分憂的,他很有錢嗎?高利貸不提倡哦”鄭玉安說著起身,他現在為了錢毫無底線:“有錢就見面,帶進來吧。”
不一會兒,小倩帶著一個人進入會客廳。來人五短身材,佝僂著背,形象似猴子,鄭玉安對他的第一印象很不好。
來人自我介紹說:“我名吳新良,見過鄭公子。”
見吳新良談吐不俗,舉手投足有一種富家翁鎮定自若的姿態。鄭玉安一眼就看出對方不缺錢,對其稍稍有些改觀,親自為其倒茶說:“不知吳老板找我有何事?”
“我聽說貴店的染布坊缺人,鄭公子,我可以幫忙”吳新良真誠地說:“我手下有一批人,對染布很有經驗,價格也不貴,起碼低於市場價,鄭公子要不要試試?”
鄭玉安哦了一聲,瞬間就懂了:“吳老板是做奴隸生意的?”
在魏國,許多窮苦人家為了生存,會賣兒賣女,這就催生出了像吳新良這樣的人販子。買來的人口均是奴隸,終身不能脫離奴籍。
為了讓奴隸更有價值,人販子會監督他們學習許多技能,染布的門檻不高,屬於許多奴隸的必備技能之一。
鄭玉安對吳新良頓時有些厭惡,但在心裡算計,如果能一次性將奴隸買下,自己幫助他們脫離奴籍,供吃供住有工資,即便工錢低些,也是幫他們脫離苦海,算是做善事。
這樣,既解決了缺工問題,又幫助了那些苦命人,稱得上是兩全其美。
吳新良見鄭玉安沉默,起身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鄭公子,你若有空,不如隨我走一趟,看看貨的成色,才好再談價錢。”
鄭玉安心中警惕,但也覺得是這個道理,他喊上了楊福,跟著吳新良一起來到了京城一處並不引人注意的院落。
剛進院子,鄭玉安便覺得此地像是牢房。院子裡的房屋被隔成一間又一間,近幾十個奴隸就擠在裡面,完全沒有人權可言。
除此之外,院子裡還有幾個看家護院的彪形大漢,皆是腰間佩刀。鄭玉安看得出來,他們的武藝雖然不及楊福,但教訓這些奴隸綽綽有余。
吳新良拍了拍手,奴隸在護院的呵斥下陸續出屋,排成了一列列縱隊。鄭玉安這才發現,許多奴隸的身體有缺陷,跛腿的,斷手的,瞎眼的。不知道是天生的缺陷,還是被吳新良打成了這樣。
鄭玉安有些憤怒:“這...”
“鄭公子放心,別看他們這樣,上工一點都不含糊。”吳新良說道:“若他們都很健全,價格也不會這麽低了。”
鄭玉安一時不知道說什麽,魏國買賣奴隸是合法的,京城裡任何一座富家宅院,家裡起碼有一遝奴隸的賣身契。
他走到一個還算健全的人身邊,嘗試著問:“你叫什麽名字?”
這個人看起來雖然正常,長相瘦小且精明,但卻是個啞巴。他“阿巴阿巴”地比劃了半天,鄭玉安也沒懂要他要說什麽。
吳新良走了過來:“他說不出話,我們都叫他啞巴,公子也不必在乎一個奴隸的名字。要不要讓他們上工一天,看看效果?”
鄭玉安搖搖頭:“吳老板,我們直接談價格吧,這一批我都要了,條件你開。”
吳新良狡猾地笑了笑:“鄭公子,我做生意,與旁人不同。這些奴隸的奴籍不買賣,想用他們做工,只能租。”
“租?”
“是的,我會以遠低於市場的價格租給你,他們的奴籍還在我手上,但可以早出晚歸為您去染布”吳新良說道:“要打要罵隨你們,但不能殺人,否則你們要賠我錢。”
這是完完全全把人當商品了,鄭玉安終於壓不住怒火,罵道:“你還是不是人啊?我買也不行?”
“非也,我也是為了客戶考慮”吳新良似乎料到了鄭玉安的情緒,解釋說道:“你把他們買走,不僅要付工錢,還要管他們的吃喝拉撒,開銷很大。不如直接把他們的工錢給我,我來負責他們的生活起居,既滿足了工作要求,又能讓客戶省錢,何樂而不為呢?”
鄭玉安罵罵咧咧就要動手,被旁邊的楊福攔下,楊福看清利害,低聲說:“公子,我們剛在京城站穩腳跟,此時不便樹敵。”
鄭玉安說道:“那可是幾十條人命,我怎能坐視不管?”
“但他是合法的,而且做這種生意,背後不可能沒有靠山”楊福耐心地勸解鄭玉安:“生意我們可以不做,但犯不上翻臉。”
鄭玉安陰沉地說:“我若一定要翻臉呢?”
楊福知道自家公子已經被憤怒衝昏了頭腦,他說道:“翻臉解決不了問題,我們打一架鬧到官府去,官府也會問我們一個尋釁滋事的罪名。公子若真想救人,只能等皇商的錢下來。”
鄭玉安這才平靜下來,楊福說得不錯,只要皇商的欠款剝下來,他就能開出一個吳新良拒絕不了的價格。但眼下,做什麽都是徒勞的。
鄭玉安大手一揮:“生意不做了,但兩個月後,這些人如果少一根手指頭,我會讓你後悔生出來。”
吳新良聳了聳肩:“我以為鄭公子是老江湖了,沒想到還這麽幼稚。您不做的生意,有的是人做。我只是看在皇商的份兒上,才想著幫您一把。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啊。”
“嗡”的一聲,鄭玉安拔出了楊福的刀,架在了吳新良的脖子上:“我警告你,不要侮辱聖賢書。我敢殺你,卻不信你背後的東家敢殺我,明白了嗎?”
吳新良立刻做出了投降的手勢:“公子說了算, 我也是奴隸出身,這條命確實不值錢,鄭公子自如果想和我換命,可是虧了。”
在吳新良抬手的一瞬間,幾名護院都已經抽出刀,蓄勢待發。他們如果一擁而上只要鄭玉安的命,楊福是絕對攔不住的。
鄭玉安卻面無懼色,他冷哼了一聲,長刀收入鞘中,與楊福離開了院子。
回府後,鄭玉安雖然悶悶不樂,但此事隻好先放一放。然而幾天之後,奴隸的事再次和他扯上關系。
這天,鄭玉安送走了一位客人後,見小倩魂不守舍的,笑問:“怎麽了,有心事?”
小倩搖搖頭,好奇地問:“公子,剛剛那位客人我見過,是個大官。”
鄭玉安嗯了一聲:“戶部侍郎管令達,京城中難得的清官。我請他來谘詢一些關於奴籍的問題。”
小倩驚訝地說:“公子,你還沒放棄救那些奴隸?”
“不能說沒放棄,但多了解一下總沒壞處”鄭玉安見小倩今天很奇怪,問說:“你今天究竟怎麽了?”
小倩咬了咬嘴唇,跪下說道:“公子,你幫我勸一勸小姐。”
鄭玉安問:“郭露露又怎麽了?”
“小姐要查辦一個案子,這件案子涉及許多奴隸主,小倩就是被這些人賣掉的,深知他們的厲害”小倩說道:“小姐如果查到低,肯定會有危險。”
鄭玉安撓了撓頭,歎了口氣說:“她查到哪一步了?”
“前日來的吳新良,是小姐的重點觀察對象”小倩一咬牙,說道:“小姐她查到尚書令司馬大人的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