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興城,坐北朝南,南北東西各有三門,門門對路,四通八達。
城內有三大皇宮,便是最中心的朱雀大道直通下去的太極宮,東北邊春明門邊的興慶宮以及更北邊座山俯瞰整個永興城的大明宮。
東西南北各有大市集百業興旺,道觀,佛寺,胡寺散落遍地,鍾樓高塔不勝枚舉,原本將那洛邑奉為仙境的裡陽,當真是目瞪口呆。
裡鯗的王府並不在入苑坊,而是勝業坊,裡陽跟著他回到府中,發現規格和魏州城的王府極其相似,只是要稍小一些,府中一直都有人打理,一塵不染,生機勃勃。
裡陽被安排在了同樣的位置,房間的內飾也與之前基本無二,剛安頓好,便有下人通知於他,有接風洗塵的晚宴要參加,還給他準備了衣裳,但是他還是堅持穿著自己的道袍,無論如何,這十年,他就是道士。
沐浴更衣後,小道士打坐休息了一陣,便是等到了仕女來叫他赴宴。他出了院門,裡鯗已在馬車中等著他。“二哥。”
“上車。”
“此次晚宴不知都有何人?“小道士有些緊張。
“阿陽無需緊張,只是我的老師為我歡迎一下罷了,我不同三弟那般,無人敢與我私交。”裡鯗語氣柔和,無悲無喜。
小道士沒有追問,轉移了話題。“我若耳聞,便是那有帝國壁壘之稱的穆將軍。”
裡鯗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永興城實在是很大,如今天色已然黃昏,但是街上仍有不少人,這也是蹭了裡鯗的福氣,本該是快到夜寢宵禁的時刻,但又是北疆又是結婚的事,成了佳節外,難能可貴的解禁時刻,也多虧了解禁,才讓裡陽在這個時段也看到了人頭攢動的畫面。
見他頻頻探頭,東張西望,車夫給他當起了向導,講述各種奇聞趣事,講解各坊各市和沿途他們路過的地方,倒是讓原本又長又枯燥的車程,多出了不少樂趣。
裡鯗也對此頗為滿意,便是咱沒有人打擾他養神思考。
“郎君,到了。”直到車夫出聲提醒,裡鯗才睜開雙眼,走出車來,便是早已有人恭候多時,見到裡鯗出現,趕忙上來招呼,帶著他們上了樓去找老穆。
這酒樓便是之前木謠陪著那個紈絝常來的地方,在玩這方面,他們可是大行家,他們愛的酒樓,那邊可以說是大新第一了,木謠直接現學現賣。
裡鯗走進了這包房,裡面熏著香,和木謠他們玩的時候截然不同,沒有吹拉彈唱,也沒有美人獻舞,只剩下那孤零零的幾個座和一老一少。
裡鯗二人一前一後剛一進去,便聽到老穆喜悅的聲音。“忘之回來了。”隨後他看到了裡鯗身後的小道士,面露疑色。“這位小道長是…”
永興城比魏州城再暖和一點兒,城中人多變更是讓溫度又高了幾分,裡鯗便沒有整天抱著那手爐,此刻他也是面帶著笑容,悠悠然轉身,看向裡陽。
裡陽看裡鯗沒有幫他引薦,便是趕忙掐了個子午訣。“慈悲,福生無量天尊,穆老將軍,久聞大名。小道出身遒縣長天觀,道號祓邪子。”
“故作矜持。”裡鯗調侃。
“長天觀,可是…”老穆思索了一下,又看了看裡鯗。“涼王高徒。”
“恩師確實是涵虛子,只是師尊已然脫離凡塵,只是小道不曾出過觀,便貪婪了這俗世繁華,師父便賜了個俗名裡陽,便讓我投奔了二哥,求以照拂。”小道士挺了挺腰板。
“原來如此。”老穆了然,他身後一直沒說話的木謠,看向裡鯗,二人目光相對,他面色陰沉的一皺眉,裡二則是輕輕搖了搖頭。
眾人落座,老穆又是一番關懷,裡鯗有問必答。裡陽滿眼盯著桌上的菜肴,吃的認真。
木謠則時不時的觀察他一下,或是和其余二人聊上三兩句,整體氣氛融洽。
老穆一反常態的想要喝上兩杯,裡陽抬頭沒有說話,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裡鯗沒有說話,而是看向了木謠,木謠馬上發聲說來時阿姊便提醒過,不能讓老穆喝酒。
老穆仍有些不甘心,又攛掇把想喝都寫在了臉上的裡陽,裡陽也說此次回京本就是成婚,並無其他機要之事,小酌怡情,木謠還在堅持,提出怕被阿姊責怪,老穆很不滿意,開口就說可輪不到那兩個丫頭片子管自己的時候,他老當益壯。
裡鯗看他如此堅持便讓上了酒和茶水,說自己舟車勞頓,身子孱弱,怕喝酒上火便要以茶代酒,木謠要附和說要喝茶,卻被老穆責令陪酒,小道士喜笑顏開。
與酒水一起進了屋子的,還有一位不速之客,正是那鴻臚寺少卿,王時安。
老穆一看他的出現,又驚又喜。“景初,快坐快坐。你怎在此?”
“早時下人知會與我,收了一封信,說是穆老邀我在此一敘,我便匆匆趕了過來,不知道大王在此,驚擾了。”王時安看著一屋子的人,目光停在裡鯗身上,馬上作揖。
“先生見外了。”裡鯗微笑著套了套近乎。
“是我給先生送的信,最近先生公務繁忙,便也是想趁此機會一敘。”
王時安和老穆都點了點頭,顯然,此事他們都不知情,不過也沒有人怪罪木謠的擅作主張。
“不知楊解如今進展如何?”王時安一坐下,便先問了徒兒的情況。
“先生不曾與他書信?”裡鯗反問。
“如今他乃是郎君的府臣,我等不便私交過甚。”
“先生高風亮節。楊解先前受到了不小的阻力,如今便是小有成效。”
“如此便好。”王時安點了點頭,才開始問道。“這位道長是…”
“這位便是長天觀的裡陽道長。”木謠給他介紹到,省略了中間的各種環節。
王時安聽到這個名字,表情稍微一點兒不自然,之後笑道。“原來如此,小道長少年英雄。”
“先生謬讚。”裡陽在擔心人會不會越來越多,吃的稍微有所收斂。
“來,景初,吃酒。”王時安本還想找個借口和那小郎君一起喝茶,老穆不由分說,就已經搶過杯子給他滿上,他隻得連連點頭稱好。
小道士也趕忙起身陪了一杯。
“近日可忙?”
“過了前幾日的歲貢,便也是清閑了不少,鴻臚寺除了伺候那夢機殿下,便也就是這些個時日,事情駁雜一些。”兩人寒暄了幾句。
木謠此時也湊了上來。“便是我自作主張將先生叫來,這一杯,便當做賠罪了,莫怪莫怪。”他說著端起酒杯,向著兩位長輩賠了個不是。“我今日叫先生來,便也是有一事請教,想必伯父也是願意聽聽先生的意思的。”
“嗷,對。”老穆點了點頭。“三郎此事說的可對。”一場接風洗塵的宴會又順理成章的變成了工作餐會。“此事也當說與郎君聽。”
“何事能讓老師舉棋不定。”裡鯗悠悠然喝著茶水,也來了點兒興致。
木謠暗中腹誹大伯舉棋不定是時有發生,甚是還公然悔棋,面子上則是認真說道。“便是推行歸原化之事。”
“穆老可是有什麽新的想法?”王時安馬上理解了情況。
“前些時日,我與三郎下棋,他便說與我有關於商會之事。他以為如今便是改革商會的時機,我便是擔心大新在大兆那邊還有不少白衣商人,如若現在害了商人的利益,怕是他們會反水,於我不利。“
“我便是覺得如今狩曲商會佔了我大新商業半壁江山,已然侵害到了百姓生活,若是想要兩族融合,定要改了這偏頗,扶持一些歸原商會,相互製衡,也利於民生。”木謠總結了自己的思路。
裡陽發現他們很自然的聊起了天下大事對他毫不避諱,便自顧自的吃著,他對這些不甚關心也也不是很懂,不如享受自己的佳肴美酒。
裡鯗則喝茶聽著不言語,等著他們說個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