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肩觀景,不發一言。在和人的文化中,是一種難得的親近與放松。而當紅日落盡,夜幕降臨,武田信廣才笑著說道。
“晚宴已經準備好了。森野清,這蝦夷地的美味,你當是從未嘗過的!”
“哈!那我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大商人森野清笑著點頭,心裡卻有些不以為然。他從京都而來,什麽樣的美味,沒有嘗過?然而,等進入席中,聞到菜肴的香味,他才食指大動,面露訝然。
席中宴品,珍貴的白米飯,加了豆腐的味曾湯,還有沾了沙丁魚的配菜...都是只有武士老爺們,才能享受的美味。
不過這些,大商人森野清早就吃慣了,也就蝦夷地的白米飯,帶著股澹澹的香氣,讓他稍稍在意了一點。但當他夾起一條外形奇特的長蔥,入口一嚼,臉上立刻露出驚豔。
“這是什麽蔥?嘗起來又像大蔥、又像大蒜,還有著韭菜的味道...喔!真是變化無窮,令人回味!”
聽到老友的讚歎,武田信廣自得一笑,沒有開口。旁邊陪坐的松下象二郎雖然知道,卻不好代替主人開口。於是,便由蠣崎光廣,來笑著解釋。
“這是北地特產的茖蔥!可以直接就著大醬生吃,也可以放入湯中食用,更可以醃製製作成鹹菜,全都美味異常!”
聽到這,大商人森野清眼中一亮。他商人的習慣發作,立刻就想到了生財之道。
“喔!如此好物,味美可口,為何不引入本州各國?單是出售醃製的漬物,可就是一門數萬貫的大生意!”
聞言,蠣崎光廣微微一笑,也不做解釋。這時就輪到松下象二郎開口了,他壓低聲音,湊到森野清耳邊,小聲道。
“屋主,此物由來已久,是蝦夷人偏好的食物。在本地的風俗中,也用來敬獻野神,與宗教相關。佛門各宗,皆不喜此物,以為是‘五葷’之一。而京都的老爺們,恐怕會覺得,蝦夷之食,有**份...”
“哈!可惜,可惜!如此美味,卻不能食,這反而是‘知見障’了!”
大商人森野清搖了搖頭,低低歎息,卻不再多說什麽。他自己倒是不怎麽介意,又嘗了兩根茖蔥,才夾向宴席中間真正的葷食。而這一盤難得的葷食,只有武田信廣與他兩人落快,而其他人皆不會食用。
“咦!這口感,味足肉嫩,細膩少油,堪稱珍饈...嗯,蝦夷地的鹿肉,比東北各國,都要上佳!”
森野清嘗了塊五分熟的鹿肉,臉上露出讚歎。不過鹿肉難得,也是沒法做的生意。他又伸出快子,夾向另一側塗抹醬汁的刺身白肉,正是蝦夷地常見多產,價格低廉的一種娃魚,即三文魚。而在嘗試之前,森野清看向蠣崎光廣,輕聲問道。
“這塊刺身?...”
“這些娃魚出自極北之海,所含生蟲極少。而在料理之前,已經在北地深雪中,寒凍了十日,去除其中生蟲...可放心食用!”
“嗯。”
大商人森野清微微點頭,夾了一塊入口。他嘗著滑膩的口感,眼中便是一亮,笑著問道。
“佛門各宗,並不禁魚。此魚的產量如何?”
“很大!蝦夷地周圍,有密集的魚群,尤其以東南最多!每年的漁汛,能持續四個月之久,而眼下已經是漁汛的尾聲。在漁汛時出海,魚兒之多,可以直接跳入船中,捕撈整網整船!”
毫無疑問,這裡說得漁汛漁場,正是世界第一大漁場,北海道漁場!阿尹努人與和人,在這裡捕魚的歷史,可謂是久遠至極。
大商人森野清眼神一動,稍一沉吟,便笑著問道。
“喔!我也聽聞北海漁汛,蔚為壯觀。那除了這種廉價的娃魚,可有其他好物?”
“嗯...捕獲之魚,最多便是鯡魚,其次則為秋刀魚、娃魚,三者價格都低廉,足以讓平民食用。稍稍珍貴的,便是明太鱈魚,大尤魚,海中大蟹。最為珍貴的,便是北海鮑魚,個大肉豐,兩隻便可重達一斤,甚至一隻一斤!不過,這個得夏季天暖,讓海女深潛捕撈...而此物也售價不菲,一隻可賣數百文!”
這裡的海中大蟹,便是帝王蟹,在北海道漁場的出產,同樣不少。不過按此時的物價,大概買上一隻,僅僅相當於十多斤大米。而北海鮑魚,兩隻重達一斤,則是兩頭鮑,一隻一斤,便是珍貴的一頭鮑。這些頂級鮑魚,在後世捕撈過度,已經十分罕見了。
“噢!”
聞言,大商人森野清轉過頭來,看了松下象二郎一眼,對方也低下頭來。
這種大鮑若是流入京都,一隻便可以賣上一貫千文。而若是能風乾之後,賣入明國,則一隻可賣數貫,甚至十多貫。實際上,這種常見的海產,之所以在和國十分昂貴,正是因為受到明朝士大夫們的追捧,這才價格飛漲!
“嗯,這些海貨的生意,大可做得!”
在武田信廣的面前,大商人森野清點了點頭,笑著許諾。
“廉價的鯡魚、秋刀魚、娃魚,可以醃製之後,再送入京都售賣。我在京都有些門路,可以加價一成收購。而明太鱈魚、大尤魚、海中大蟹,則要裝上冰桶,用快船運送,加價三成。至於海中大鮑,在這裡風乾鹽浸,製成乾貨...我加價一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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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甚好!”
武田信廣一直笑而不語,直到此刻,聽到森野清的許諾,他才暢快喝道。
“來!光廣, 舉起清酒,敬森野清屋主一杯!他與我同輩,相識二十多年。從今以後,你要以叔父相稱!”
“嗨依!”
蠣崎光廣恭敬舉杯,低著頭,向剛出爐的“叔父”敬酒。
“森野清叔父,我先飲盡此杯!”
“啊?信廣公,你這...”
大商人森野清臉上一滯,隨後露出苦笑。武士家主的便宜,哪有那麽好佔?當這個便宜的叔父,必然是要多掏腰包的。而多掏腰包也沒什麽,就怕以後,卷入什麽是非之中...
森野清歎了口氣,看了笑著的武田信廣一眼。不知為何,從對方含笑的眼神中,他卻看出了幾分懇求,甚至含著些托付的意味。他沉吟數息,終於點頭應下。
“罷了!我看著你長大,也是二十多年的緣法。既然如此,我便厚著臉皮,喚你一聲侄兒!從今往後,我們也算是一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