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老頭打前,步伐輕快而飄逸,從身後看居然有幾絲瀟灑。
裡小卜暫時還沒發現袁叔有啥特別的地方。
這袁叔按理應該和末羽這家夥更投緣,都是悶葫蘆,裡小卜心底消遣著二人,老老實實跟在後面。
就這樣,兩人走了近一個多時辰,翻過好幾個山坡,才來到神機山的腳下。
看著雖是十來二十裡路,可山路不是直線,那可是望山跑死馬的地界兒。
初春時節,正是草長鶯飛之際,各種鳥兒在林間翻飛啼鳴。
神機山峰巒疊嶂,雲霧繚繞,先前遠遠地還能看見主峰,近了就只有滿眼蒼翠古木,向上望去霧蒙蒙地啥都看不清。
袁老頭抬頭望著主峰的方向,輕言細語叮囑著:
“裡大,神機山有靈氣,且末妄語失了敬畏。”
看著老頭肅穆的樣子,裡小卜心底倒也有了幾分謹慎。
“這次出來,既然答應了,我會把知道的都告訴你。”
“這麽多年,我未進過這神機山采藥了,你或許好奇是為什麽?”
袁老頭撇了一眼裡小卜,眼神裡忽然有了一絲落寞。
“果然有故事?”
裡小卜好奇地瞪著眼睛。
袁老頭一手摘下背簍,放在一旁。
“正好,這會兒和你說說,免得你瞎猜疑。”
“十年前,在這山裡,我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兄弟沒了,自那以後我再也沒有踏進這山裡一步。”
話雖平和,眼角的落寞卻盡顯苦澀。
十年前的一幕幕似乎重現眼前,至今他也不清楚為什麽只是一顆野山參,就讓自己多年如同親兄弟的人,從背後對自己出手。
而自己只是慌亂中順手一推,竟把他推下深崖,人就這樣沒了,連屍首都沒剩下。他自小就孤僻,難得有一個朋友,卻只是為了一支野山參?
“不該是這樣的...不該啊...”
他嘴裡低聲咕噥著。
忽然話語一高,“裡大,你記住,在險境別把後背留給旁人。”
他沒有和裡小卜細說往事,但悲憤、淒涼、落寞的神情卻交替出現,讓裡小卜感受到了那份十年未曾忘卻的沉痛記憶。
也似乎明白了,老者和盤鐵匠眼中流露出來的那種驚詫。
看著眼前十來歲的半大孩子,袁老頭兒眼神漸漸平緩下來。
“這便進山了,邊走邊說吧。這幾句口訣你先記住!”
背起背簍,袁老頭兒走在了前頭。
“解表草藥路邊坡,利濕草藥濕地多,清補中藥深山谷,通絡藤本密林窩。”
這段口訣,講的是各種藥性草藥的生長習性。以往裡小卜爺爺打小就教過他,看來是自古傳承多年。
“尋山莫近路,臨崖別穿鞋。”則說進山采藥遠離道路才會有收獲,攀爬岩壁的時候不能穿布襪再套鞋,要麽光襪子要麽光腳穿鞋,否則容易滑落。
“用葉少挖根,采根莫斷芽。”讓采藥人要有節製,留有余地。
一會兒的功夫,袁老頭便教了裡小卜好幾段口訣。從尋找、辨認、采摘到保存都有提及,和小時候爺爺講的**不離。
偶爾還會蹲下,教裡小卜辨識附近的草藥,裡小卜也裝作第一次學的樣子,時不時問兩個問題。
每隔一炷香的功夫,袁老頭便會停下,教裡小卜用醒木的枯枝或石頭做著標記,一般的物件兒不行,得醒目,不然不容易發現。
不只是做記號,還得根據陽光的影子記錄方位。
雖然歷史上早就已經有指南針了,可鄉下百姓還沒錢能消費得起,大多風水先生和特殊人才會隨身攜帶。
一路上遇到的草藥種類很多,袁老頭草藥知識豐富,裡小卜記憶力也超常,收獲卻是不小,有許多都是以前未曾見過的品種。
袁老頭特別叮囑了幾種毒性較大的草藥,名字到也和爺爺講的差不多。有烏頭、鉤吻、馬錢子...
打小裡小卜便有基礎,在袁老頭眼裡卻認為是超脫常人的悟性,更是恨不得傾囊相授。
心底也在嘀咕,怎以往沒發現裡大這般悟性?
老頭的本領確實了得,也不知道是哪裡學來的功夫,眼神比起裡小卜也毫不遜色,發現了許多年份足夠的值錢玩意兒。
越是往上走,三七、黃精、七葉重樓、淫羊藿...都時有發現。
“這特麽,哥是要發啊!”裡小卜看著這些寶貝,眼裡全是銀子。
雖沒有見到野山參,就眼目前這些也能賣不少錢了。
袁老頭看著裡小卜眯著的眼睛,一眼就瞧出了這小子心底的盤算了。
“采藥莫要貪,過午必當還。”
袁老頭趁熱給裡小卜來一瓢冷水。
現在這年月,可不是以前有對講機、鋰電筒、防風衣各種裝備的時候,過了午時還不下山,遇到天黑在深山裡的危險可就很難說了。
“以後來,午時吃完東西,切記就要下山了。”
半天的功夫,袁老頭似乎重新認識了這個半大小子,眼神中居然難得有幾絲溫情,叮囑著。
“人多的時候,找到安全的洞穴也可以多呆一兩天。”
“叔,這附近有這樣的山洞嗎?”
“還得走兩個時辰,記得有個地方倒是以前用過。”
“那我們今天下山嗎?”裡小卜急切看著。
袁老頭撇一眼跟前這個鑽錢眼兒的家夥,眼中居然有一點不屑。
“要,這初春在山裡過夜危險。”
春天冬眠的熊瞎子開始出來覓食,這家夥遇到了,一兩個人可就不算盤菜了。
雖猜著了答案,裡小卜望著主峰的方向還是露出幾分不舍,這才進山半天就這麽多收獲,裡面肯定更多了!
這特麽太可惜了...
“來吃點東西。”
袁老頭從背簍裡翻出幾顆烤土豆和水囊一起遞給裡小卜。
“叔,咱們這些能賣多少錢?”
“兩三百文錢吧,不太清楚。”
“一次兩百文,十次就能攢二兩銀子。”這特麽一個月至少能掙五兩銀子,裡小卜頓時眼裡冒起星星。
五兩銀子可以買100斤豬肉,再多一點抵得上一個縣令的俸祿了,這確實不是一個小數。
可他得意之際,忘了這是兩人的收獲,而且采藥的季節性很強。
“叔,上次二牛說他想買隻狗。”
裡小卜希冀地盯著袁老頭,他們一直奇怪,這山坳裡為啥一隻狗都沒有,按理說山村養狗的可不少。
把鍋甩給年幼的二牛,裡小卜最近常乾。
“他爹會把腿給他打斷。”袁老頭冷冷回答道。
看著神色不對,小卜隨口接著“嗯,我也這樣勸他的。”
話不投機,這袁老頭本來就寡言少語,這會兒兩人各自也不說話了。
“走吧!”
歇了一會,袁老頭便起身帶著裡小卜踏上回程。
一路,時不時考校著上午教的內容,裡小卜心底都清楚,偶爾也裝作沒記住的樣子,就這也讓袁老頭心底感歎是個難得的好苗子。
回到村裡,天色還早,袁老頭又指點著裡小卜該怎麽晾曬、處置這些藥材,裡面的講究可是不少。
直到快黑的時候,才牽著牛背著竹簍走了。
裡小卜熱情地招呼袁老頭留下來一起吃晚飯,隻換來兩字。
“不了!”
對著袁老頭的背影, 心底倒也不敢有啥想法。
沒摸清底細之前,還得苟著安全。
趁著清理收獲的功夫,裡小卜和末羽兩人聊著今天發生的事。
傍晚,二牛過來找裡小卜想玩兒遊戲,末羽直接就漠視沒理睬他,隻好灰溜溜走了。
裡小卜講述著即將開始的發財大計,捉摸著忽悠著末羽跟他一起去,人多來錢兒快。
“你急著掙錢幹嘛?娶媳婦兒...”末羽慢條斯理地向上白他一眼。
“是啊?掙錢幹嘛呢?”
裡小卜愣住了,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這兩天安穩下來,大大小小的事情經歷過一些,但真正用錢的地方卻不多,又有叔輩的人關照著。
“難道是以前沒錢,留下的不安全感?”
“也不啊,想當初可是說辭職就辭職的個性。”
裡小卜這會兒陷入了沉思。
過來前,他一個血氣方剛的小夥子,雖然經歷了一些社會的教育,日子還算過得去。
那時候的心思,不就是一心想找個收入湊合、時間寬松的工作混著嗎?
怎麽過來了,這幾天著急忙慌的四處奔波,山上山下的折騰?
這可是盛世啊?
造反?他們兩都絲毫沒有這心思,造反太累了,還危險。
不是大神們筆下那麽簡單,阿貓阿狗振臂一呼,就粉絲雲集,他們兩啥都不是,村裡狗腿子都沒有。
“事業有成,金屋藏嬌?”
目前還沒有忘記上次的慘痛教訓,妹紙在他眼裡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