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漢正在給土鍋裡送柴火,見周倉進來,忙站起來,擦著手憨厚地說:“俺們這是嵩山腳下。沿著山路,爬上嵩山,走兩天山路,看到潁水河就是潁川地界了。”
“要翻過嵩山啊?”
“可不是!潁川跟咱洛都就隔著這一座嵩山,要是沒這山,走平地,一天都能走個來回。”
要登山的話,這戰馬是不能要了。可惜了這匹戰馬,是營裡為數不多的良馬,就這麽白白扔了。
周倉不死心,又問:“不走山路的話,從哪裡走最近?”
“喲!那要繞到軒轅關去了。”
老漢那正在灶台上忙活的婆娘叫道:“好好的山路不走,去那做什麽?聽說那關上守的嚴,一般人不讓過關。就是上山打獵的,被守關的抓到了,還要家裡拿銀子去贖呢!你去了啊!準叫你脫一層皮。”
周倉還是不舍得這匹好馬,胡亂應了一聲。
從廚房走回正屋,隔著門向兩女問道:“現在有兩條道,一條是翻過嵩山,時間要兩三天。另一條是從軒轅關走,順利的話,一天就能到潁川郡。你們想走哪一條路?”
唐姬略一思忖就有了答案。大路有追兵,自然是從小路走安全。
小玉叫道:“小姐,咱們可別再騎馬了。我骨頭都快散架了。”
唐姬順著小玉的話說:“那就從嵩山走吧!時間久一點就久一點。”
周倉隻好無奈地答應,獨自去找那匹即將被遺棄的戰馬道別去了。先前拉車的那兩匹駿馬就是好馬,周倉把它們扔掉,還覺得可惜。如今又要把營裡的好馬扔掉,周倉心痛啊!
周倉正拿著草料喂戰馬,那老漢走了過來,看著戰馬讚歎地說:“這匹馬可不孬!”
周倉撫摸著馬身,膘肥體壯,這樣的良馬在中原地區可不多見,可惜地說:“是啊!這匹好馬可是上過戰場的。”
老漢並不驚奇,問道:“俺看你就不像一般人。一般人哪有像你這樣壯實的?”
周倉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沒有穿甲胄,穿的還是蔡貞姬長眼買的一身青色錦袍。周倉笑了笑,沒有說話。
老漢指著屋裡,壓低聲音問:“那是你內人?”
周倉覷了老漢一眼,不知他問這些有何用意,索性將錯就錯,應道:“可不!中看不中用呐!才騎了一天馬,就累的走不動路了。”
周倉沒有壓低聲音,自然就被屋裡的兩女聽見了。
小玉登時急眼,惱怒地說:“他在胡說什麽?氣死我了!”
唐姬卻不惱:“由他說去。”趴在床上,回頭問小玉:“我的腿是不是腫了?”
“小姐你也太能忍了。都磨破了!也沒聽你叫喚一聲。”
唐姬輕歎一聲:“唉~今時不同往日,不知此番能否活命。要是不能苟活,讓我去九泉之下追隨夫君也好。”
“小姐你說什麽傻話!咱們都逃出洛陽了,董卓也不能拿我們怎麽著。”
“但願如此。”
夜晚的小山村靜悄悄。雨後初晴,夜空中露出一道彎月,月光輕柔地撒在初春的山野上。靜謐的夜色,似乎感受不到局勢的危急,自顧自地滋潤著萬物。
周倉扯了條長凳,橫在門口,身上裹著農家借來的布衣,將就著睡了一夜。
唐姬睡在農家僵硬的直板床上,注視著黑漆漆的茅草屋頂,心中思緒起伏。從去年先帝駕崩到現在,唐姬一直沒睡過安穩覺。先是為先帝守靈,然後又伺候少帝榮登大寶。剛剛安穩,又逢十常侍之亂,出走北邙山。未幾,董卓亂權,少帝禪位,從宮中搬到閣上。在閣上的幾個月裡,少帝夜不能寐,唐姬也是憂心忡忡,但也只能盡量寬慰少帝。及至少帝被董卓派人毒殺,唐姬也險些喪命,幸虧有故人相助,才幸免於難,從閣上出逃。
如今,睡在這農家小院,唐姬隻覺恍如隔世,宮廷中的波詭雲譎好似久遠的故事,自己不再是人人簇擁的王妃,而是一名山野村婦。其實,當個村姑也好,唐姬倒羨慕農家這對夫妻,一輩子在這山腳下生活,白首不相離。
時光在夜色中靜靜流淌,當雄赳赳的雞叫聲打破黎明,周倉從長凳上一躍而起,對著裡間說:“兩位,該出發了。”
唐姬搖了搖腳邊的小玉,說:“小玉,快起來了。”
小玉揉著眼,看了看天色還烏漆嘛黑,嘟噥道:“天還沒亮呢!”
“快起來!”
面對小姐的命令,小玉不得不爬起來,服侍小姐穿衣洗漱,總不能讓小姐親自拋頭露面、端水洗臉吧!
小玉出了門來,見周倉大刺刺地坐在當門,喝令道:“去燒面湯去。”
周倉拿起靠在門上的扁擔,站了起來。
“你幹什麽?”小玉嚇的後退,驚恐地看著這位野漢子。
“洗什麽臉!趁這會沒人,趕路要緊。”
“那怎麽行?”
“行大事者,不拘小節。”
唐姬從裡面走了出來,對小玉說:“先趕路吧!”
兩女走在前面,周倉扛著一條扁擔,走在後面,拿出農家夫婦連夜趕製出來的乾糧,遞給兩女吃。
小玉皺眉看著顏色怪異的麥餅,正要抱怨,又擔心被小姐呵斥,隻好把話又憋了回去。
回頭見周倉扛著一條棍,小玉擔心地問:“你扛根棍幹什麽?”
周倉拍了拍扁擔,笑嘻嘻地說:“這是扁擔,你不會沒見過吧?”
“扁擔而已,什麽了不起!”
“你可別小瞧了這扁擔。進山遇到了猛獸可以當武器,還可以擔柴擔糧。猛男必備,進山首選。”
“哼!我看你就沒安好心,不會是進了山就謀財害命吧?我可告訴你,你要思量清楚,我家小姐不是普通的女子......”
“小玉,你說這些做什麽!”
唐姬出言喝止小玉的狐假虎威,眉頭輕皺,步履艱難。昨天雙腿騎馬磨傷,今天又僵又通。
周倉不以為意,悠閑自在地在後面催促著:“你們快點啊!這乾糧也吃了,磨磨蹭蹭的,啥時候能上山?”
唐姬羞於開口,隻得勉強撩開雙腿,奮力前行。
周倉在後看的清楚,暗自偷笑,心想:“這女娃娃年紀小小的,性子卻倔強的很。我倒要看看你能撐到啥時候。”
沒過多久,兩女的速度又慢了下來。
周倉在後面繼續催,把小玉給惹惱了。
小玉也不好受,叫道:“你催什麽催!能走快我不知道走嗎?別再說風涼話了,行不行?”
周倉嘿嘿直樂:“小丫頭,你年紀不大,脾氣不小。你家小姐也沒你這麽大脾氣!”
“我家小姐是金枝玉葉,帝王之妻,犯得著跟你這種人發脾氣?”
帝王之妻?帝王之妻流落民間?周倉會信才怪?小說裡都沒這種橋段。
周倉當小玉胡吹大氣,嘲諷她說:“噢!原來是這樣。不知是哪位帝王的妻子?竟流落此地,真是我見猶憐呐!”
周倉說著風涼話,卻不知唐姬已變了臉色。
小玉大怒,轉首喝道:“周倉你!你竟敢這麽說我家小姐!”
唐姬拉著小玉的手臂,想著息事寧人:“小玉,別說了。”
周倉一看唐姬臉色淒楚的神色,忙改口說:“我看小姐年紀輕輕,知書達禮,溫柔可人,定是宮裡出來的公主,達官顯貴的小姐。”
小玉聽這話,臉色緩和了許多,不屑地說:“拍馬屁!都猜錯了。我家小姐是少帝之妻,母儀天下的皇后。”
“小玉,不可胡說。”
少帝是誰?周倉是知道答案的。少帝之妻唐姬,周倉隱隱約約有點印象,書裡不是說,她陪著少帝劉辯一起喝了毒酒嗎?難道是少帝劉辯自己把毒酒幹了?沒給唐姬留下一滴?
“你當真是唐姬?我看是貂蟬還差不多!”周倉狐疑地說。
“什麽貂蟬?給我家小姐提鞋都不配!”小玉氣呼呼地說。
周倉一樂,笑道:“你說貂蟬不如你?我看未必。貂蟬可是四大美女之一,論美貌,你就不及她,再論智慧嘛......”周倉搖了搖頭,又說:“她能使出連環計,我看你還是不及她。至於性格嘛!你這性格,純粹一小火藥桶,更是不及她了。”
唐姬聽的嘴角輕揚,忍俊不禁。
小玉被周倉一番編排,氣的咬牙切齒,直接發動物理攻擊,抬腿踢向周倉:“我讓你胡說!”結果卻因扯動腿上的傷口,一個趔趄,捂著腿坐在了潮濕的地上。
“哎唷!姑奶奶行此大禮,俺可承受不起!”
小玉指著周倉發狠:“你再說風涼話!”氣得眼淚都冒了出來。
周倉自然不會和小孩子一般見識,看她哭了,笑道:“跟你鬧著玩的,怎麽就哭鼻子了?快起來,快起來,地上涼!”
唐姬關心地上去扶起小玉:“你怎麽了?”
“我腿疼。昨天騎馬磨的。”
唐姬瞟了周倉一眼,低聲說:“我也是!”
“鐺鐺鐺,鐺!老夫早有準備。”周倉顯擺地把兩塊布兜拿出來,丟在地上。
小玉撿起布兜,看了看,又仍在地上,說:“這什麽啊!”
“這是布兜啊!裝你們兩個剛剛好。”
“什麽!”唐姬和小玉異口同聲地驚呼道。